這家人姓周,當家的老人名曰周富貴,其兒子名曰周常。 父子兩人的矛盾已有些時日,村子裡其餘人也來周家調解過,然無濟於事。 正堂裡,劉淳和周富貴相隔對坐,喝著茶渣,周富貴對於讀書人沒有多少感觸,自幼都在莊稼地裡摸爬打滾,對於讀書人認知也僅僅是停留在傳說中。 世上最難做的人便是和事佬,劉淳今日也不是當和事佬來的。 周富貴喝了口茶,一言難盡的說道:“他小子想要去城內討生活,完全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他就不是能成事的材料。” 劉淳抿了口茶,身為一個家境尚可的讀書人,劉淳是真的沒有喝過這般難喝的茶葉,可星羅諜子就在周圍,他也不能將這口茶葉吐出來,扣上一頂不知人間疾苦的帽子,不利於他進入內閣。 越發覺得自己的宗主大人是有大才的,挑選了這等不知如何下手的考核內容,也不知其餘人現在如何了。 周常和妻子一旦離開村莊,前往城內討生活,家裡的農活,就要落到周富貴兩口子身上,兩位老人家還談不上手無縛雞之力,以他們當下的年紀,是可以將莊稼地照顧的很好,可再過上幾年呢? 周富貴心中所想符合現實,只要每年都種莊稼,不但能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還能賣出一部分糧食,收入雖不多,但幾年下來也有一個賬算,外加橫龍山腳下水土肥沃,莊稼格外肯長一些。 能遇到這樣的莊稼地,就已經是最大的福報了。 周富貴當然知曉兒子心裡都在想些什麼,在城內紮下根來,多認識一些權貴,結交人脈,自己往後也能多一些門路。 但這不現實,首先周常只是一個裁縫,手藝好壞姑且不說,本就是個上不了檯面的人,那些權貴憑什麼要認周常的黃? 外加城內本就寸土寸金,就不是農民該去的地方。 關於孫子讀書一事,恆昌書院本就對寒門稚子無償授課,等小崽子長几歲後,就自然可進入恆昌書院讀書。 至於能不能讀出來一個名堂,那就是後話了。 周富貴說道:“先生是讀書人,懂的道理要比我們多,其實我也不懂啥道理,就只能在家裡好好的種地,溫飽有餘就行了。” “可兒子非得去城內,真的愁死我了。” “城裡的人肚子裡都長了八個心眼,不是他能去的地方啊。” 劉淳放下茶杯,大概再也不會舉起這個茶杯了。 想了想說辭,沉思道:“言之有理啊,務實才是一個人最應該做的事。” 周富貴聽到這話,咧嘴笑道:“還是讀書人說的話最中聽。” 這位老農骨子裡就沒吧劉淳當一回事兒,在他的印象中,讀書人都是錦衣玉帶,出門在外護衛相隨的,絕不可能來這等窮鄉僻壤之地。 就算劉淳是一個讀書人,也定然是混的不怎麼樣的那類讀書人。 對於周富貴心裡的這些想法,劉淳能察覺到,倒也不置氣,底層百姓雖苦,可過來人都知道,越是底層的百姓,有時候便越是難以打交道。 笑道:“您老先忙,我去看看你兒子那裡是什麼情況。” 周富貴起身道:“先生可一定要幫我好好勸勸兒子,做人做事啊,不能把自己看的太高了,那早晚都會害了自己的。” 劉淳笑著點了點頭,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屋子。 因和父親不和,周常和妻兒近日就居住在莊稼地旁邊,有一臨時搭建的草屋,這間草屋本來是守夜的,防止夜間野豬下山來找莊稼地的麻煩。 一家三口來了這裡後,又把這間草屋擴建了一二,妻兒住在大屋子裡,周常住在小屋子裡,平日裡煮飯燒水,都在大屋子裡。 草屋對面,是一條獨木橋,橋下溪水潺潺,水中也無魚蝦,算是一條貧瘠的溪流。 劉淳踏著獨木橋來了。 早上週常便已見過劉淳,只是在父親那裡,兩人之間也沒來得及深聊一二。 對於讀書人的認知,周常在父親之上,見到劉淳來了,趕緊讓妻子搬出桌椅板凳,泡了一壺茶。 周常起身迎接道:“先生願意來我這草屋身邊,真是我的福氣啊。” 劉淳擺了擺手道:“莫要客氣,今日你就當我不是讀書人,當我是一個普通朋友就是了,這樣說話也不生分。” 坐下來聞了一口茶香,劉淳好奇道:“這是哪來的茶葉?” 周常老實回道:“山裡的茶葉,山中有野茶樹,便摘取了些。喝起來味道要比大家夥兒常喝的滿天星好很多。” 劉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著實是要比之前的茶渣強多了,乾燥的喉嚨隨著這口茶水也潤了不少。 “口感不錯,你想去城內發展,不知裁縫手藝如何啊?”劉淳輕聲問道。 先生這般詢問,令周常心中湧起了希冀。 劉淳再度開口道:“這是一個沉重如山的問題,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我。” 有些事已不必細問,周常欲去城內發展,其勢頭就是為了階層躍遷,先在城內紮根,默默繁衍本金,有些事不是一代人可以做到的。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