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以後的白鹿書院,靜謐淡雅,縱然時值盛夏,夜色也涼如水。 書庫裡,燭火微微搖曳,宇文君手捧竹簡跪坐在蒲團上,正一絲不苟的閱讀當中,柔和的光輝映照宇文君的臉上,顯得這張本就清秀的臉龐,多出幾分英挺的輪廓感。 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從一萬三千里之外的玉溪鎮來到這裡之前,宇文君便對這句話深信不疑,並非是因為聽了夫子先生的教導,才對一這句話有所感悟。 《青冥志》裡的內容,宇文君看了大概有六七十遍,對裡面的內容,早已經倒背如流,可他還是會手捧竹簡一字一句的看,這樣會有氛圍韻味。 書中記載的都是一些往事,和些許神話傳說,並不屬於白鹿書院的主流書籍,更不屬於功法秘籍之列。 純屬雜書。 其中最大的學問義理,就是沒有學問義理,大概宇文君的眼光就比較特別一些,他很鍾愛這部書。 鍾愛的背後,必然會有一個緣由。 這個緣由,宇文君沒有說過,別人也沒問過。 看完最後一句,宇文君捲起竹簡,打算物歸原處,抬頭一看,左慶堂統領手握長劍,不知何時走到了宇文君身前。 左慶堂是白鹿書院的護院統領,以整頓白鹿書院秩序,處理一些隱秘事宜為主。 平日裡很少露面,縱然是露面,也多是在隆重場合護衛大局,鮮少有訊息傳出。 反正,白鹿學院的弟子,很少在書院的走廊裡,過道里,或是湖邊遇見過左慶堂。 宇文君隨手將竹簡放在蒲團邊上,依舊跪坐在蒲團上,抬起頭有些意外的說道:“我以為那一邊的諜子,應該是一位非常普通的雜役,或者丫鬟,結果是左大統領親自現身了,不但現身了,更是執劍而來。” 腰懸長劍,是白鹿書院的風雅之行,年輕男女也好,上了年紀的人也罷,時常有人腰懸長劍,從別人視線裡翩然而過。 在宇文君的記憶裡,左慶堂也有腰懸長劍的風雅習慣,今夜長劍出鞘,必有所指。 左慶堂臉色略微偏黃,對於一個五十餘歲的人而言,臉色偏白反而有些不正常。 左慶堂說道:“我也沒有想到,那個下落不明的老傢伙,竟然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你這樣的少年執行,這和之前的推測不符。” “莫非你除卻諜子這個身份,還有另外一重身世背景?” “還是說,你從一開始就是那些老人用來掩人耳目的棄子?” 左慶堂手中三尺青鋒鋒芒凜然,劍刃之側,已有紫青色的劍芒透出。 宇文君心如止水,於十五六歲的少年而言,心如止水顯得有些裝腔作勢。 可別人並不知曉,宇文君在一萬三千里之外的玉溪鎮的那些年,時常一人入深山,一人垂釣,心如止水,已成了習慣。 “你又是如何知曉的呢?” “我來到書院後,對書籍孜孜不倦,也未曾鬆懈過修行,不敢說為人典範,但也在中規中矩,平靜無奇的範疇之中。” “這樣都能被人發現,莫非我偽裝的還不夠完美。” 宇文君沒有解釋,左慶堂手提三尺青鋒來到他跟前,他就已經知曉,左慶堂已經調查出了眾多蛛絲馬跡,卻未來得及匯總,確認。 若是匯總確認了,大概也不會來到宇文君跟前,而是在夜色裡出劍,悄無聲息的要了宇文君的性命。 左慶堂道:“一些陳年往事,會在一些老傢伙的心裡揮之不去,耿耿於懷,你這樣的年輕人,調查那些老傢伙想要知曉的事宜,終歸是有些不合算的。” 左慶堂劍勢驟起,劍鋒直指宇文君咽喉之地,微微往前半寸,便可取了宇文君性命。 宇文君面不改色道:“有些事情,總有些人想要知道,不過我也很想要知道,你又是如何發現我的呢?” 左慶堂手中長劍微微下垂,劍勢將起。 “我觀察過白鹿學院裡的每一個弟子,他們都有自己的嗜好,或是狗馬弋獵女人,或是吟詩作對,或是切磋較量。” “唯獨你,過於平淡無奇,修行,讀書,屬於年輕人的喜欲,並未在你的身上顯露過。” “你並不像一個年輕人,更像一個隱者,這世上也不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做一個隱者。” 宇文君沒有調查出真相,在白鹿書院裡也並未真的好生修行學習過。 卻無意識的表現出了一個間諜應有的素質,然後被左慶堂發現。 宇文君道:“如此說來,你只是懷疑我,恰好懷疑的物件只有我一個人,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把我抓起來,嚴刑拷打,審問出你想要知道的。” “比如說我背後的人是誰,是否某些人其實還都活著?” 左慶堂道:“我的確是這麼想的,你若是主動說出來,興許不會有事,儘管這樣的說詞很老套,但我想對於你這樣的年輕人,也還是有用的。” 宇文君在玉溪鎮的那些年,問過一個很奇怪的問題,那就是年輕人是否可以古井無波? 這會兒宇文君意識到,他好像還可以做到古井無波。 開口笑道:“那假如你死在了書庫裡,那又如何?” 左慶堂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