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沒有聽出來樂兒話裡的意思,但沙生元與沙生田卻是聽出來了。
“怕個卵,你是個捉王八的裡手,哪回捉王八被咬到了?”生田大伯端著一碗酒,豪氣滿懷,仰頭喝下,“不過呢,小心沒錯,先穩住了,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
“生田老倌說得對,先穩住,捉王八也要看準機會下手。”沙生元也是仰起脖子將一碗酒一飲而盡,“你能在村委說上話了,就得為我們沙家做主,可不要冷了大家的心。”
酒席吃了半天才吃完。回家的時候,樂兒的腳步有些飄飄蕩蕩的了。太陽正頂,天上地上熱氣騰騰,樂兒脫下上衣,光著健壯的上半身。俗話說辰時的太陽午時的風,辰時太陽不算毒,卻沒有風,曬得人皮子痛,正午太陽雖然毒,風卻是很涼快的。
風吹得林林搖動,樂兒也著得舒服,迎著風亮起嗓子唱了起來,很快到了家門口。
“樂兒,你快活得很呢。”
正在幹木匠活的大師傅笑呵呵的。
“羅師傅,歇歇吧,喝口水。”
樂兒遞上了煙,羅師傅歇著,幾個徒弟可不敢歇,煙抽著,活兒幹著,兩不誤。大師傅喝著水,兩人吹起牛來。
“樂兒,你的房子裝修的是好看,可是,我看你沒有床吧,是想到鎮上買新式的床呢還是用麼子床?”
“你是大師傅,給我出個主意嘛。”樂兒笑呵呵的,“新式床睡得舒服,只是放在這屋裡不好看,以前的老式床,現在做起來太麻煩,而且也沒有好料呢。”
“是呢,你的這些竹子傢俱放在房子裡倒是與裝修挺般配的,可是放張新式床在房裡面就不配相了。”羅師傅叭嗒著煙,“老式床我倒是看到一張好的,我們大水田羅家住在花屋裡的羅世文,有一張雕花大床,是以前分的大地主羅天富家的浮產,現在他家修了新房,他兒子賺了些錢,不喜歡這些老式傢俱,想脫手,你如果想要的話,可以去買來。那絕對是好東西,我做木匠活也幾十年了,就算十個我這樣的羅木匠也做不出那樣的床來。”
“真的?”
樂兒心思活了。這房子裡要是擺張雕花大床,一定很好看。
“當然是真的了。”羅木匠有些驕傲地昂著頭,“我的眼光在這方圓幾十裡,看木器還沒有將別人放在眼中,那張雕花大床做工沒說的,用料也沒說的,上百年了,漆面還沒有一點兒脫落,只是被煙薰黑了些。”
“那還等麼子?”樂兒站起來,“我們現在就去看看,要是合適我主買下來了。”
“嘿嘿……你不要心急囉,價錢我給你去說,不過嘛,你總要給我兩酒錢謝謝我吧?”
大師傅鬼著呢,在這裡等著他呢。
“嘿,好你個老倌子呢,不就是酒錢嘛,只要你給我說個好價錢,酒錢少不了你的。”
“我知道樂兒大方。”羅木匠的酒糟鼻更紅了一些,“不過嘛,你給我酒錢,我也絕不會讓你吃虧,保證給你說個好價錢。到了那裡,你別吱聲,一切聽我的。”
大水田羅家也不遠,翻兩個小山頭就到了。羅木匠是這裡人,帶著樂兒進了花裡的羅世文家。羅世文家原來的花屋(清朝時有錢人修的房子,牆面抹了白灰,再畫上花,青瓦白牆,很漂亮的房子,當地人叫花屋),已經被拆了,替代的是一幢外牆貼了瓷磚的水泥建築,在這山村裡很是有些高大漂亮。
“世文大哥在家嗎?”
羅木匠在門外喊。門開了,一個很精神的老頭走了出來。
“羅木匠啊,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他們進了院子,院子的一角擺著一張大床,樂兒眼睛一亮,不過隨即裝出平淡的樣了。那張床被煙薰得黑黑的,但是,整個床架,雕了無數的花,花式繁複,有鳥有花,又細緻又精妙。這些雕花被煙薰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但床面經常觸控到的地方,卻是漆色如新,雖然有些被磨光了,但木質卻沒有被磨壞。
除了床,還有踏腳板,竟然也沒有壞,也是雕花的。
也不知道是什麼料做出來的。旁邊還有一張鼓形桌子,四個鼓形凳子,也都雕著花,被堆在一起。
“世文大哥,你得買酒謝我了,我給你帶來了大買主了。”
羅木匠笑著,紅紅的鼻頭一聳一聳的。
“買主?”羅世文看了樂兒一眼,樂兒今天穿著一身不太好看的衣服,褲子挽得高高的,一付鄉下最普通的泥腿子樣,不像是有錢的買主,“你說是來買這床?”
“正是,你不是託我給你找買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