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風光無限美好。
他知道他該掉頭離開的,但突然忘記了自己要上哪兒去,兩條腿像被黏住一樣動不了,只能靜靜遠觀。
直到有人被半扯半拖地推到他面前。
“少爺,您心地最好了,大人有大量,不計小人過,千萬別跟個笨丫頭計較。”這些話一聽就是旁邊幾個丫頭教導,硬壓著頭逼她說的。夏有雨鼓著嘴,圓眼睛裡全是不甘願,但還是乖乖講了,做個長揖,彎著腰賠不是。言至衡沉吟著,濃眉一揚,正待開口時——
“誰都知道言府少爺個個英明神武,又寬宏大量,又體恤下人……”
這下馬屁拍到馬腿上。言至衡俊臉一沉,剛剛要說的話又全部打住。
“是嗎?那真好。”最後他涼涼說,“你這話別忘了跟大少三少說去。”
說完轉頭就走,身影俊逸瀟灑,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似的。
“他說很好呢。”夏有雨指著他的背影,轉頭,邀功似地對其他丫頭說,“我都道歉了,這會兒沒我的事了吧?快看,他模樣真的挺好看的。”
結果旁邊丫頭們沒一個感激,個個咬牙切齒。
“死丫頭,你腦袋裡裝的都只有錢嗎?連察言觀色都不會?”
“笨死了,沒看過這麼笨的丫頭!你還好是賬房先生的女兒,要是賣給大戶人家的,早就被主人打死了!”
“我——”
冤啊,她真的冤到底了。
而這一切,都是那個討厭的二少爺的錯!
雖然心裡決定要全怪他,但夜深人靜之際,夏有雨也不免會矛盾地想,會不會是自己的錯?怎麼這一次會惹得他這麼不開心?
原來在所有人眼中,他對她是很好的。
哪兒好了,一點小別扭鬧得這麼多人知道!
直到連她爹都開口詢問時,夏有雨才真的覺得事情鬧得太大了,因為她爹向是全然不問俗事,只埋頭在記賬對帳上的人。
言府除了內帳之外,因為多年來都受朝廷信任,經手地方上各式各樣的貢品彙整,這份帳做起來更是工程浩大。言家三位少爺也都不像別家府上的,成天只會吃暍玩樂甚至嫖賭,他們不但自小要進賬房學抄賬本,長大一點開始跟著言家老爺出門,跟各式各樣的商賈打交道,回到府裡還要跟賬房夏先生討教,務求熟練精通,有朝一日才能獨當一面。
也因為這樣,言府的賬房又大又氣派,夏先生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要不是有人提醒,他連飯都會忘了吃。而夏有雨從小就最愛找機會進賬房,光是看那一冊冊精美整潔的賬冊,列出一行行各項說明或數字就開心。她爹偶爾讓她磨磨墨或排排書,她便像是拿到金元寶似的樂昏了頭。
“爹,您找我?”夏有雨捧了杯熱茶進來伺候她爹,滿臉討好的微笑,一面柔聲問,“先喝口熱茶休息一下可好?要不要用些點心?”
“雨兒,聽說你同二少爺鬧彆扭?怎麼回事?”她爹從面前堆積如山的各式賬本間抬頭,有些迷惘地望著女兒,好像有點不相信她已經長這麼大了。
“沒有呀。”小臉上堆著的微笑立刻垮掉,“誰在爹面前嚼舌根了?”
“言家對我們父女恩重如山……”
來了來了,又是一樣的老調,這幾天來她已經聽到爛熟,都快要可以編成山歌來唱了。夏有雨不敢頂撞父親,所以忍耐著聽完,沒有頂嘴。不過表情越來越難看,活像被人搶走積蓄似的。
“……反正就是道歉賠個不是。再沒多久要過年了,這時節大家都很忙,就別讓人煩心了吧。”
她爹口吻其實很平淡,但聽著聽著,夏有雨突然一陣難受。
哽在喉頭吞了好幾次吞不下去,終於衝口而出,“爹,您就不問問女兒是不是受了委屈嗎?”
所有人都這樣,奶孃,姐姐,丫頭們,甚至她爹全都不由分說要她去賠不是。無理取鬧的,明明是衡少爺啊!
所以才說有錢真好,少爺就可以這樣隨便亂髮脾氣,其他人都得遷就。她有一天也要變得很有錢很有錢,讓大家都捧著她!
夏先生摸了摸留得長長的鬍子,一抹疲倦掠過眉目之間。他跟女兒其實不怎麼親近,也不知怎麼關心起,當下有些尷尬地說:“啊,這個呢——”
父女倆相對沉默了片刻,夏先生什麼也沒再多說。
內心裡小小的期望又落空,夏有雨只好打起精神,強笑道:“沒事的,爹別擔心,我今日就去賠不是。爹快喝了熱茶吧,您辛苦了。”
轉身出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