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墨年深深突出一口氣,玉卿這才發覺樓相的後背早已溼熱一片。觸手一模。滿是血水……
玉卿含淚不語,按住心口咳嗽了兩聲,這才蹣跚上前,從衣櫃裡取出一件相爺往日裡愛穿的碧色長袍。
顫抖著手,為樓墨年披上。
樓相一直立在那裡,任由玉卿吃力地擺弄衣帶,嘴角噙著笑。目光卻是停留在牆上的一幅梅花圖上。
這是小夭清醒以後。第一次與他一道作的畫。
這丫頭鬼機靈,非要用手指蘸了硃砂點花瓣。好好的一幅梅花圖上,盡是她小小的指紋。
他小小的孩子啊。如今要孤單的長大……
“玉卿……這些年,難為你和初雪了……”
玉卿正為樓相系衣帶的手指一顫,眸中熱淚再也忍不住,滾滾滑落。
嘴角卻是揚起一個笑來:
“不苦。奴婢一點兒也不覺得苦,初雪也是一樣……咳咳……能待在相爺身邊。是我們姐妹的福氣……”
樓墨年從抽屜裡抽出一方錦帕,緩慢的遞給玉卿。
二人整理好衣裝,相視一笑,撐著最後一分力氣。推開了書房的門。
書房外婢僕侍衛站滿了大半個院子,有人在竊竊私語。
二人推門而出時,眾人不禁都屏住了呼吸。看守的侍衛神色緊張地望著二人。一時竟沒察覺少了一人。
在看守侍衛驚詫的目光裡,樓墨年腳步緩慢的穿過人群。上前親自扶著管家陳福,輕聲換道:
“福叔,你受苦了。”
陳福抽動著嘴角,一張經歷世事的臉上,老淚縱橫。
“少爺……老奴……對不住……”
“福叔,這都是天意。”
樓墨年輕輕拍了拍福管家的背,轉身朝眾人道:
“今日樓某蒙難,難為各位受苦。樓某謝過各位相守之恩,若有來世,不敢相忘。”
言罷,樓相朝相府眾人深深作揖。
相府婢僕侍衛哪裡敢受丞相大禮?縱使如今他已為階下囚,卻依舊是當初那個高貴綽姿的大夏左相。
“相爺——!”
相府眾人不約而同跪了下來,朝著相爺深深的磕頭。
“來世咱們還做相府的人!”
人群中,不知誰含淚高喊了一句。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都附和道:
“對!咱們生生世世都是相府的人!”
“是誰害的咱們相府!我就是死也要變成厲鬼,絕不放過他!”
“相爺是被冤枉的!老天爺,你怎麼就不長眼吶!”
“求帝君網開一面!相爺是冤枉的!”
“對!是冤枉的!……。”
“……”
相府數十婢僕侍衛群情激昂,一時高呼聲震天響。
將相府團團圍住的侍衛都聽見了呼喊之聲,個個面露憂色,面面相覷。
“幹什麼幹什麼!想造反吶!”
一名侍衛首領上前一步,高喝一聲:
“告訴你們!樓墨年是叛國罪臣,若不是帝君網開一面,你們這些個人早就一通處死了!還敢亂叫,仔細你們的舌頭!”
“你說什麼!我們相爺的名諱,也是你個小卒能叫的?!”
相府侍衛不服,當即與看守的侍衛首領衝突起來,大家夥兒群情激奮,一時氛圍緊張起來。守在相府外的侍衛,紛紛如潮水般湧進來,將不滿百人的相府眾人圈在中間。
“保護相爺——!”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相府眾人紛紛將樓相擁在最中間,百十名手無寸鐵的侍衛與婢僕,對抗著上千名手拿利器的禁軍侍衛。
眾人抱著必死的信念,決不妥協。
“都住手!”
樓墨年冷然的聲線響起,相府婢僕紛紛轉臉看過去,相爺的胸口和後背竟然隱隱透著血色。那血水正不斷往外滲,將外面的碧色外袍染溼,看上去觸目驚心。
“相爺——!”
“相爺——!”
“是誰害的我們相爺!”
人群中有人哭出聲。
“都不必與官府對抗,好好活著。”
樓墨年面色慘白,連呼吸都開始有些吃力。
“哈哈哈哈哈……”
眾人悲痛間,突然傳來一陣大笑。
所有人抬眼望去,只見屋簷之上,立著一紫袍銀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