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不想信,理智卻已經信了大半,只覺得恍恍惚惚,人生如夢,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會有人來檢視你的情況,別怕,照實說就可以了。”孔離安慰了她一句,給她一瓶療傷的丹藥,“把藥吃了,好好睡一覺,會好的。”
楚蟬回以一聲哽咽。
孔離知道她要靜一靜,沒有打攪,在牢房裡佈置了飛英的陣法,確保無人能夠闖入暗殺,這才放心地離去。
他找到葉舟,說明了緣由。
“果然是被篡改了記憶。”葉舟並不奇怪,“應該是魅姬下的手。”
孔離擔憂道:“飛英的陣法能防住元嬰以下的攻擊,可要是岱域的人親自出手……”
葉舟沉吟少時,搖頭道:“應該不會,楚蟬暴露後等同於棄子,他們不會救,也沒必要滅口,知道他們的人已經夠多了。”
孔離一想確實如此,楚蟬不值得岱域救,就算被搜魂,那點情報也毫無價值,沒必要為她冒險。甚至,他覺得楚蟬的存在好像只是一枚閒棋,今天出了吞無壤露了一角,幕後的人根本沒有出手。
“當務之急是保下蟬兒的命。”孔離思索道,“葉舟,你方不方便幫我這個忙?”
光憑仁心書院的影響力,難以左右五城的決定,還是要看三大宗門。
歸元門和萬水閣那邊不熟,他打算送靈石,讓他們就算不保人也不要遂了吳城的意願。沖霄宗這裡有葉舟,他肯出面說兩句,楚蟬的生機就大了。
近些日子,葉舟和孔離、梅枕石相處得十分愉快,已經把他們當做了朋友,很願意幫他這個忙。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坦然道:“我是金石峰三代弟子,師父已逝,師祖待我尋常,並無多少薄面。”
唐管事處處以葉舟為先,言辭多敬重,一半是圓丘真君的臉面,一半卻是殷渺渺的地位。平日裡沒什麼,關鍵之處要他支援,葉舟必須給他保障,證明他是出於幕後之人的意志。
假如殷渺渺有這個想法,葉舟不介意做她的傳聲筒,可她並無話傳來,他便絕對不會越俎代庖。
孔離很上路,不欲朋友為難:“你願意敲敲邊鼓就好。”
“我會想辦法拖延時間。”葉舟道,“只要大家意見相左,她便性命無虞。等到岱域事發,一切就好說了。”
“是這個理。”孔離定了主意,和葉舟辭別,準備去找齊盼兮商量對策。
此時此刻,齊盼兮正在向齊城主諫言,花式論證楚蟬活著對齊城更有利:什麼我們齊城是受害者,有人想利用蟬兒挑撥關係,什麼向天涯已經成就元嬰,今天願意出手救蟬兒,便是一段善緣,死了豈非辜負好意,不要和元嬰結仇,等等。
待說到齊城主動搖,又哭自己不容易,只有一個女兒,請老祖宗看在她平日做事戰戰兢兢,從未懈怠的份上,幫一幫她。
這般唱唸做打,齊城主一時半會兒還真下定不了決心,也就沒有正面表態。
齊盼兮已經心滿意足,見好就收,告退後又取了積攢下來的諸多家底,準備去拜訪歸元門的管事,賄賂對方手下留情。
只是……殺人總比救人簡單。
是夜,地牢的看守得到自家少城主的示意,把楚湯放了進去。
燈火昏暗,空氣裡腐臭難散。
楚蟬聽到腳步聲,茫然地抬起頭。
“蟬兒。”她熟悉的面孔出現在鐵牢外,極有分寸地離結界一段距離,以免觸發陣法,“爹來看你了。”
楚蟬眨了眨眼睛,鼻子忽然酸澀:“爹,你來看我,你、你不怪我嗎?”
“不怪你?哼,你個丫頭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楚湯的面色驟然沉下來,呵斥道,“楚城和吳城早已結盟,結果你對吳城出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為難?剛才老城主和吳城主把我叫去,罵我到底是怎麼教養的女兒,是不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打算和吳城兵戎相見了?”
楚蟬嚇了一跳:“我沒有,我……我記憶出了錯,我以為要報仇……”她竭力想解釋自己的情況,可氣息衰弱,神魂顫痛,結結巴巴又顛三倒四,說不順暢。
楚湯本來也沒想聽,冷哼一聲打斷她:“不要辯解,那麼多人看著,還能冤枉了你不成?現在好了,不止是我,你娘那裡也夠嗆,就知道給我們添麻煩。”
“我不是故意的。”楚蟬焦急得眼淚直流,靈臺中,兩段記憶碰撞,一會兒楚蟬的情感佔了上風,一會兒唐窕的記憶咄咄逼人。她的靈臺好似被兩個小人拉扯,疼得痛呼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