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霄宗對元嬰真君的約束不緊不松。要求他們無事須要待在春洲, 教導弟子, 管理事務, 但有合情合理的緣由, 也允許離開。
翠石峰要去救門下弟子, 就是個極具說服力的理由。掌門稍加思索便同意了,正好讓他們探查一下魔洲的情況,以便道修應對。
他們倆走後,殷渺渺整整三天沒開口說話。
小鳳凰都不敢跑出去玩——它一離開房間, 殷渺渺就會用“你要去哪裡”的眼神看著它——只好乖乖窩在家裡,把拖欠的字都給認了。
“舟舟, 姐姐不開心鴨。”小鳳凰唉聲嘆氣,“我和她玩,她都不理我。”
葉舟沉默以對。
他來得太晚, 很多故事來不及知道, 不清楚她心裡最重的是誰, 不明白她究竟經歷過多少,進不去她的心裡,只在門外徘徊。
她會有接納他的一天嗎?還是永遠拒絕他靠近禁地?
葉舟不去問也不去想。她不說話,他便也不作聲,安安靜靜地抄寫著記錄,默默翻閱著古籍。
小鳳凰遺憾地啄啄翅膀,撲稜著停在她的肩上, 蹭蹭她的頸窩:“鳳凰永遠不離開你, 不要生氣了。”
殷渺渺一怔, 伸手摟住了它,毛茸茸的糰子貼在臉頰上,又暖又柔。她不禁想,世事真是難測,我深愛的兩個男人,都無法永遠陪在我的身邊,永遠留下來的,反而是我對不起的人。
修真這條路上,難道只有犧牲的愛,才能被成全嗎?
也許是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兩條完全重合的道路。
每個人的追求不同,性格不同,哪怕在同一個起-點,日後也會因為種種緣故,分叉出兩條道路,沒有誰能夠與另一個人從頭到尾結伴而行。
她和雲瀲入門時就在一起,但師哥不是她的影子,途中註定會有岔開的時候。想要自始至終,不離不棄,唯有放棄自己的道路。
譬如蓮生。再如鳳霖。
捨棄自我,捨棄自由,不做一個獨立的人,而是選擇變成她的“東西”,才能夠跟著她一起走。
那麼,愛呢?假如人生註定孤獨,愛又有什麼意思?這個念頭在殷渺渺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原不過感慨,未曾在意。然而心念一動,心法就自然被觸發了。
《風月錄》出現了第六卷。
殷渺渺十分詫異,自從“剎那芳華”後,《風月錄》已經許久沒有動靜。之前頓悟有情道時,她還曾想過是否會有新的內容,結果毫無波瀾。
沒有想到在此時此刻,一個全然沒有準備的時候,出現了新的章節。
“人生本獨行,我心如孤島。有情如玉鏡,千里共明光。所謂‘心月之網’,殊途亦同輝,何懼迢迢山水,歲歲年華?”
她閉目入定。
霎時,白露峰的景象消失了,她“看到”自己處於茫茫大海之中,放眼望去,只有茫茫海域,除了自己,沒有另一個活人。
是了,心是一座孤島。
天底下沒有兩片同樣的葉子,也沒有一座共用的心靈島嶼。“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大抵就是這個道理。
她仰起頭,明月皎潔,照著她,也照著別人。
隔千里兮共明月。
她抬起手,淡漠的月光變了模樣,化作一張密密麻麻的心網。透過這似有若無的網線,能夠感覺到海域上其他人的存在。
其中有一條光線非常明亮,連著遙遠的彼端。
她有些好奇那是誰,順著往前走。
路很遠。
最初,她以為路的盡頭會是雲瀲,而今她最掛念的就是他,但走著走著,霜雪的寒意迎面而來。
光路的盡頭,是一片冰雪荒原。
她訝然又無奈,沉默地停下了腳步。
*
北洲,易水河畔。
慕天光睜開了眼睛,眉頭微蹙。就在剛才,他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注視著自己,然而,這是不可能的。
他回到北洲後,沒有留在門派,而是回到了易水河畔的洞府。這裡是守儀道尊最後待過的地方,千萬年來,已然荒蕪頹敗,散發著枯朽的氣息。
不招人喜歡,卻比熱鬧的門派更適合他。
此地方遠幾百裡,都荒無人煙。若是有人靠近,他一定會有所感知,但神識籠罩之地,除了他以外,沒有第二個活人。
洞府之內,更是什麼都沒有。
不會有人“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