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才伸了個懶腰,卻生出惆悵了。
荷華
我去諸兒那裡催了幾次狐裘,變著方子在棲梧宮裡賴了幾夜。諸兒當我心急,便催人趕製,沒多久就差人送來了。
我也不是不識貨的,這裘集腋而成,絕非一狐之皮,倒不知諸兒打的那頭縫在哪裡了?匠人們雖趕得緊,卻也不失精緻,這裘既輕且暖,寒冬臘月裡恰需這樣一件。我將它帔在身上,攬鏡自照,白衣勝雪,更襯得我唇紅黛綠。走起路來,毛尖一根根穎穗似的豎著,隨風擺動,搖曳生姿。
我穿著新得的狐裘,走得委委佗佗,領著果兒去半夏的寢宮。
路過書房前的院子,小白和糾穿著鹿皮襖,正舉著弓箭打鬧。因我今天穿了新衣,無意加入他們的戰局,就繞道走開了。
半夏和芙蓉在屋裡做女工。她的嫁妝已經快堆成山了,還是沒有罷手的意思。
芙蓉是半夏的侍女,和她一樣,一板一眼的,叫人生厭。原先半夏給她起名荷華,她第一次給我請安,我就拿硯臺砸破了她的額頭。我說:“你算什麼東西,也敢犯本公主的諱。”後來半夏就給她改了名字。
無論怎麼看,都是我的果兒好。
果兒比我大一些,原是在彭生那裡伺候的。我第一眼瞧見她的時候,她正插著腰在院子裡罵人,斥責那些內侍們偷懶不上心。小小年紀,兇起來活像個潑婦。我以為只有這樣的丫頭才能護著主子,心裡喜歡,便向楊夫人討人。楊夫人平素裡也沒注意過她,見她橫眉立目的樣子,有些看不慣,就做了個順水人情,讓她跟我走了。
得了果兒第一天我就跑去半夏那裡招搖了一番,我說:“你看我的果兒長得像個大桃子,多喜氣。你的芙蓉成天愁眉淚眼的,活像個嫠婦。她面相不好,當心剋死你。”因我的這句話,半夏藉故打了果兒,果兒跟著我第一天,就平白捱了芙蓉一頓掌摑。
我走近半夏,兀自轉了一圈,芒尖似的狐毛因風而起,翻了一層白浪。我道:“姐姐看我新得的狐裘,好看嗎?”
半夏停下針線抬頭看我,蛾眉宛轉,秋波盈盈,嫣然笑道:“妹妹是個美人,穿什麼都好看。”連話音兒都比平素裡親切。
我是美人,我自己當然知道。只是半夏從來不會誇我,被她這樣一說,我倒有些窘了。“這狐裘穿在我身上還略有些大,姐姐穿著大約正合身,應該比我好看。”
“妹妹還小,過幾年再穿就合身了。等你再大些,定是美得不可方物。”
我貝齒微露,笑得有些害羞。其實我也不是非要來找茬的,她若和善些,我自然也會收斂。我靦腆地挪到她身邊,摸了摸繡架上的鴛鴦荷花圖。菡萏花開鴛並立,確是一幅吉祥畫兒。
我真心嘆道:“姐姐繡得真好,可惜姐姐就要出嫁了,不然我也央你在我出嫁的時候繡幅桃花呢。瞧我笨手笨腳的,教女工的師傅倒叫我氣走好幾個,以後定是繡不出這麼好的來。”
半夏笑答:“妹妹若是喜歡,在你出嫁的時候我必定送上一幅桃花繡品。”
“那樣甚好,我們就說定了。”
“過幾年你也要出嫁了,日後世子做了國君,妹妹就是君夫人,你這孩子脾性可要改改。女孩兒長大了,也不要總是纏著兄長,近來我也聽到一些謠傳,對你,對大哥,總歸不好……”半夏手上並沒有閒著,說得狀似無意。
我低著頭,用腳尖碾了碾地上金箔鑲嵌的蓮花圖樣,不屑道:“姐姐既然曉得是謠傳,那就不要聽啊。”我很看不慣她這樣,才想和她親熱一回,又貼上她的冷臀。什麼君夫人,也就只有她希罕吧,我又何曾放在眼裡。
我起身想走,見榻上放了一件鹿皮襖,倒和小白他們今日裡穿的很像。哼,他們私底下分好東西,卻揹著我。
我拾起那件襖左右看看,“我瞧這件襖甚好,姐姐哪裡得來的?”襖下露出一卷竹簡,是姑母的詩集。這書我也有,別人抄來給我,我讀了一回,就不知扔到哪裡去了。
“哦,剛才大哥的內侍送來的,就是他前些日子和父親出去獵的鹿,做了幾件襖給我們分。彭生也有,妹妹怎會沒有?我反正也不穿這個,怪難看的,你喜歡就拿去吧。”
“姐姐嫌醜,我自然也不要。”我用兩指捏著那襖,拎到果兒面前晃了晃,輕蔑道:“果兒要嗎?”
果兒嚇得擺手,“奴婢不敢要。”
“瞧,連丫頭也看不上。”
半夏見我又要使性子,也不願再搭理我,“既然看不上,就放下吧。我這裡忙,不能好好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