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下了。
這情景分明很噁心,一個外表出眾舉止得體的優雅貴族,溫情脈脈地一個勁兒勸酒,不喝也得喝,喝了還要喝,明知道他在挖坑,我卻只能往裡跳。他每過十二時辰在我身上下的禁忌我無法反抗,我被他捏在手心裡,我只能忍,實在忍不下去,想辦法也要繼續忍。所以喝到半途我裝起醉來,有關我身家性命的秘密如何能洩露半句?但我也沒有對西日昌撒謊,知道這一切的,除了兩人,別的都是死人,活著的兩人,一個是我,一個是我的仇家。
“姝姝,其實我很欣賞你。”我在裝,他也在裝,“但我對不起你,我要食言了。回到大杲後,我不能讓你做我的側妃。”
“為什麼?哦,不用說了,其實我也不在乎。”
“唉,當王爺也有王爺的苦惱,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那就不當了。”
“說得容易。我給你看樣東西你就明白了。”他從懷中取出一條項鍊,紅繩上吊著一枚祖母綠。
“這是什麼?”
祖母綠在我眼前搖晃,綠瑩瑩的,在夜色裡猶如幽靈。
“仔細看著……”
我覺得我真的醉了,頭腦開始迷糊。漂亮的綠光充滿我的頭腦,讓我迷失自己,讓我沉醉其中。
“你叫什麼名字?”
“姝……黎……黎……姝……黎……”
“多大了?”
“十四歲半。”
“你練的是什麼心法?”
“……”我忽然覺得頭大了起來,接著陣痛,“不能說,我好痛!啊!不能說!”
“好吧,換個問題,你來自哪裡?”
河澗日晚(2)
“呼……啊……疼啊!”我抱著腦袋,眼中重現人間地獄,“到處都是死人,爹爹孃親都死了,哥哥也死了……我好疼……啊……疼死我了……”
綠光倏忽不見,我面前又是英俊的西日昌。綠光過去的短暫時間,竟叫我渾身發冷,淚流滿面。西日昌憐惜地望著我,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抬頭瞪他。
“你對我做了什麼?催眠?”
“我不會再追問你了。”西日昌一手將祖母綠捏成齏粉,面無表情,“若知道你那麼痛苦,我絕不會這樣逼你。”
剛才抱頭的動作使我受傷的手腕再次崩裂,嫣紅鮮血在繃帶上染出一片片血花。西日昌仔細將綁帶拆了,為我重新上藥,裹上新的繃帶。他一邊動作一邊道:“我剛才用的是羅玄門最深奧的綠光斷魂,我師曾說只有意志最堅定的人才能不被催眠,但反抗是有代價的。你忍了過去,我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答案,不過將你逼瘋而已。”
“我已經瘋了!西日昌,聽一句瘋子的勸告,有些秘密只能帶去閻羅殿。”我的頭還在疼,但綠光時間裡發現的一切我都清楚記得。
聽我直呼他名,西日昌面色絲毫不改。我伸出手摸了一把他的臉,溫熱的是個真人。這人端是了得,借灌酒麻痺我的警戒,而後突然行使催眠,一計套著一計,把我耍著玩。我放下了手,武力上我不是他的對手,陰謀上更不是。他卻握住了我的手,按在他的臉頰上。
“我記下了。”他無限溫柔地擁我入懷,卻令我心寒,那是一種陰嗖嗖帶著死亡氣息的滅絕之寒。
臨川河上的第二日清晨,我安靜地躺在床榻上,等著那一縷陽光穿越窗格,照到我的臉上。我等著再過一炷香時間,西日昌再來給我下禁忌。
一個晚上的時間,我衝破了八道禁忌中的兩道,對於羅玄門的奇術,我束手無策。一隻麻雀從窗前飛過,我啞然失笑。自以為離開傾城苑離開李雍後,就可以大鵬展翅的想法多麼可笑。也許是我倒黴,一出道就碰上了西日昌這樣的人物,但不可否認,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說到底,我不夠強。
“在笑什麼?”西日昌一身白衣,飄然出現在我面前。
“我在想,也許我做個姬人,接客接到二十歲再走出傾城苑才是正確的。”再多給我六年時間,我就能達到融會貫通,將所學心法臻至最高階。
西日昌一怔,過了片刻後,悠悠道:“你不在乎貞節。”
在絕對的武力面前,貞節有什麼用?連性命都保不住了。但這話我不會對西日昌說,所以我沉吟道:“不,我在乎。”
西日昌手一抬,掌心中多了一枚晶瑩的藥丸。
“這是九花六蟲丹,服下。”
我捏起藥丸,慢慢放入口中,甜的外衣,咬碎,苦辣的內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