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卿塵奇怪道:“為什麼?”
“都燒光了有什麼好看的?”夜天凌淡淡道。
卿塵在馬上轉身抬頭,不解地看他,夜天凌眼眸一低瞥過她的探詢,伸手揉上她的頭頂讓她轉回頭去。卿塵突然感到他手臂緊了緊,似乎是下意識的,卻牢牢環住了她。接著夜天凌馬韁在手腕上隨意一纏,雙手將她完全的圈在懷裡,那是一種宣告佔有和保護的姿勢,卻依稀又有點兒不甚確定的遲疑。
卿塵俏抬鳳眸,長長的睫毛下有靈麗的光影閃過:“四哥,你該不是怕我回去吧?”她笑問道。
“哼!”夜天凌冷哼不語。
“是不是啊?”卿塵笑得有點兒不懷好意的調皮。
夜天凌像是鐵了心不回答,卻架不住卿塵耍賴般的追問,終於無奈道:“你偶爾可以裝裝糊塗,也不會是什麼壞事。”
卿塵聞言大笑,卻聽夜天凌詫異地“嗯?”了一聲:“人好像不在。”
倆人下了馬,卿塵見到前面是間借山石巖洞而成的石屋,石屋前白雪無聲,平整地覆蓋著大地,絲毫沒有人出入的痕跡,四周不知為何顯得異常寂靜,在冬日早沒的夕陽下顯出一種幽寧的蒼涼。
“在這兒等我,我先去看看。”夜天凌對卿塵道,快步往石屋走去,伸手推門處,白雪雜灰悉悉窣窣落滿身前。
石屋前夜天凌描述過的模樣在重雪的掩蓋下難尋蹤跡,唯有一方試劍的碧石隱約可見,卿塵緩步前行,忽見夜天凌身形一震,她察覺異樣,上前問道:“四哥,怎麼了?”
夜天凌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僵立在前面,卿塵越過他的肩頭,看到殘壁空蕩,唯有一副石棺置於當中。
卿塵輕輕握住了夜天凌的手,浮灰之下棺蓋上似乎刻著字,夜天凌清開灰塵,露出一些奇怪的文字。卿塵並不認識,卻見夜天凌不間停地看下去,良久之後方嘆道:“怪不得他說不必稱他做師父,我真沒有想到,他竟是柔然族的長老,亦是母妃的叔叔。”
卿塵對夜天凌能看懂柔然族的文字並不詫異,常年征戰,夜天凌對漠北諸族多有研究,何況是自己母親的部族。她輕聲道:“怎麼會這樣?”
夜天凌閉目間平復了一下情緒,轉而依舊是往常清冷的平淡:“萬物有生必有死,八十九歲一生亦不算短了。”他目光再落至石棺之上:“万俟朔風,不知這人又是誰。”
“是他做了這個石棺?”卿塵問。
夜天凌點頭,手指在棺蓋複雜的文字上撫過:“柔然一族對尊崇的長者有停棺後葬的習俗,看棺上的日期,過了今天便整整一年,已到了入葬的日子,我至少還能為他老人家做這一件事。”
卿塵自懷中取出絲帕,將蒙塵已久的石棺細心清理,同夜天凌一併動手葬棺入土。
夜天凌神情間有些漠然,舊棺新墳,依然令人心生晦澀。待一切完成之後,夜幕已籠罩大地,月冷星稀,深谷無風,倆人以枯落的松枝燃起篝火,卿塵坐在大石之旁,飛焰點點,凌亂地竄動在無邊的夜下。她靜靜看著夜天凌將一方碧石親手鑿刻,火光映在他的側臉上,明暗中只見深沉。
夜天凌已有大半日不曾說過一句話,當最後一個字雕鑿好了,他輕輕舉起手中的劍,火光明亮,壓不住劍上寒氣,映在他無底的眸心,清冷一片。
得歸離劍者得天下,柔然族得歸離劍,卻換至滅族的結局。當年穆帝攻伐柔然,雖是得美而歸,但其真正的目的怕還是這把號令至尊的劍,即便已經身處權力的巔峰,卻依然要揮軍千里,索取一個統馭萬方的象徵。
柔然族還是保全了這柄劍,它致使蓮妃歸嫁天朝,亦讓夜天凌誕生在俯瞰中原的大正宮中,不管他的父親是誰,他身上有一半留著柔然族的血,柔然族將這歸離劍,最終交到了他的手上。
夜天凌緩緩起身,將手中石碑立於新起的墳前,劍峰側處,一抹炫冷的月光驟勝,風凌起,雪飛濺。
眼前空曠的雪地之上,月華之中,卿塵看著夜天凌身影四周劍氣縱橫,寒光凜冽,白練如飛。夜風殘雪隨著他手中劍嘯龍吟越轉越急,一套“歸離十八式”將睥睨天下的歸離劍發揮到了極至,劍氣狂傲,橫空出世,大開大闔處的凌厲迫得人幾乎不能目視。
隨著夜天凌一聲清嘯,胸中波瀾激盪山野,歸離劍光芒輕逝,寒意收斂,四周風雪紛紛揚揚飄落,瞬間和銀白的大地融為一體。
雪盡處,月影孤冷,夜天凌握劍獨立,在無盡的黑暗中抬頭望向深不可測的夜空,輕聲道:“師父,我帶著妻子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