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郊外踏青,看著人群中歡快的阿暖。我已做好了決定,我要離開她,不再讓她心裡添堵,每天看見一個不喜歡的人在眼前晃,她心裡一定是堵極了。
踏春的時候,阿暖突然離了人群,我不由自主便跟了上去。那一次。我聽從了自己的本心。
繞過一片矮坡,我看見一條白練一樣的瀑布從對面懸崖上落下來,飛花碎玉。落進崖底的深潭時騰起陣陣雪浪。瀑布兩邊都是蒼勁古老的樹木,樹葉蔥蘢的古木彎曲著軀幹半浸在瀑布中,任憑白花花的瀑布沖刷著,宛若一個個頭披秀髮、裸/露玉體的仙女。在聖水中盡情地沐浴嬉戲。
我跟隨阿暖爬上了一段陡峭的棧梯,站到了一塊平地上。
阿暖看著那瀑布。看著看著就不由自主向懸崖邊走去,我擔心她會發生什麼意外,當我拍她的肩膀想提醒她小心時,她卻腳下一滑差點摔了下去。我將她從崖邊拉回來時,她的臉都綠了。
那是我第一次握她的手,她的表情僵硬之後。立即羞紅了臉。那樣的阿暖可愛極了。
那一次,我鼓起勇氣問她:“白小姐。在下能請教你一件事情嗎?”
或許礙於我先前救了她,她同意了,卻是語氣冰冷。
我說出了自己的困惑:“來白家之前,在下與小姐素未謀面,實在不知何處得罪了白小姐,得白小姐冷眼看待,還請白小姐明示。”我是唐突而勇敢的,我對著阿暖深深一揖。
她卻說:“這世界上的人與物皆有緣分一說,我看你第一眼就討厭你,行嗎?”
這分明是搪塞的藉口,她卻說得那樣理直氣壯。
“這不過是藉口!就算你要判我死刑,亦要讓我死個明白!”
於是,我聽到了她更加絕情的話:“你,溫鹿鳴,不過是寄養在白家的一條寄生蟲,有道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本小姐跟前求明白二字?”
我分明是自取其辱,猶如一盆冷水澆下,我難堪到了極點。
她卻沒有完,繼續嘲諷道:“你只需夾著尾巴呆在白家,換得一日三餐溫飽,捱到大比之年,若能蟾宮折桂自然最好,若不能你就繼續寄居白家,捧好我父親的臭腳,拍好我哥哥的馬屁,乖乖地做你的溫世侄、溫賢弟才是正道,又何必巴巴地糾結本小姐對你是什麼態度呢?怎麼,難道你竟然對我還存了心思不成?你難道想籠絡住我,好入贅白家傍住你的長期飯票?白家有我哥哥這樣的嫡子男丁,輪不到我一個女子去守護家業的,如果你存了這樣的心思,本小姐勸你趁早打消,我無論如何都看不上你,我看到你就覺得噁心……”
士可殺不可辱,我渾身的血液都往腦門上湧去。
我心中的秘密早被阿暖窺見,我卻只能啞著聲悽惶掩飾道:“白小姐想多了,在下絕無……”
阿暖並不多聽我的解釋,一扭身頭也不回去了。
我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崖上,看著那絕壁上的瀑布奔流而下,只覺思緒也如萬馬奔騰,胸口悶得透不過氣來。
我堂堂鬚眉,竟讓一個女流之輩如此羞辱。如果不是家道中落,父親沒有法子,我又怎麼會依從父命投奔白家,又怎麼會平白無故受這窩囊氣?
真是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我在瀑布旁站了許久,直到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方才打定了主意:我要離開白家!
白老爺挽留我,白世兄也挽留我,父親更加勸導我,可是我主意已定,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了。
我離開白家回蘭芷種地去,當然不忘讀我最愛的書。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看著蘭芷的青山綠水,我其實後悔自己的決定。
阿暖說的話雖然難聽,卻是事實。我的確是寄養白家的一條寄生蟲,我也的確對她存了非分之想,她有權討厭我,所以我委屈什麼呢?
我再一次出現在白家,是白世兄成親的時候。我去當契郎。無論是長輩的命令,還是我與白世兄之間的兄弟情意都不容許我拒絕這個邀請,儘管再次出現在白家,再次站在阿暖面前,我是如此的難為情。
這一次,阿暖面對我時,竟也是難為情的。
那一日,我站在白世兄廂房裡,穿著樸素又粗糙的淡藍長衫,寒酸得很,阿暖挑了簾子走進來。
“溫鹿鳴——”她竟先開口叫了我,我回過身去,她嚇了一跳。或許是我黝黑的膚色嚇著了她,畢竟我回鄉下務農去了。
“白小姐——”我不卑不亢,恭敬有禮地作了揖。或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