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得一小點罷了。
夏夫人之前雖然在地窖裡藏有一些米,但也不是很多,每日裡一家人只敢取一小點夾雜著領來的黴米碎米熬了清粥吃,還連火都不敢怎麼生。大家無非是在苦挨罷了,要麼就是等著餓死冷死,要麼就是等著城破而死。
麗娘卻不敢把這些事情告訴夏瑞蓓,因為夏老爺現在仍然不肯聽到她的名字,更不會要她的東西,今日如果不是為了歐家的事情,也不會讓自己來找夏瑞蓓。
夏瑞蓓心裡一冷,一時沉默下來,家裡的情況她怎麼會不知道?她曾經去求過趙明韜,好歹不要拿夏家的東西。趙明韜冷笑著說:“全城生死與共,家家如此,就連我府裡的倉庫也開啟了,總不能讓我為了你家就破了規矩吧?如此,我如何能服人?婦人之見!”
所以她才會想方設法地弄兩袋米送去,結果反而給夏老爺扔出去,白白便宜了別人。她此刻這樣問麗娘,無非是想借此機會為家裡做點事情,表達一下歉意,緩和緩和僵硬的關係罷了。
麗娘見她沉默不語,嘆了口氣,道:“其實,老爺讓奴婢來,是有其他事要求姑奶奶。”
夏瑞蓓一聽說還是有事要找她,眼睛亮起來:“什麼事?但凡我做得到的,一定去做。”
麗娘輕聲道:“是為了歐家的事情。”
自從歐青謹走後,為了林輕梅不見的事情,李鉞帶著人去歐家很是鬧騰了一回,指著歐二老爺和歐二夫人出言不遜,甚至想動手侮辱,歐家其他人出來阻擋,結果都捱了打。
歐家被洗劫一空,三少被打折了腿,歐家二老一病不起,奴僕幾乎逃散完,家裡只有大少、吳氏、二少帶著幾個忠心的僕役硬撐著。
病了,夏老爺還可以幫著看,藥也不是問題,夏家好歹曾經是開藥鋪子的,雖然藥材都被徵收了,但好歹掃櫃子角落總掃得出些來急用。可糧食卻是個大問題,雖然平時親戚鄰里沒少資助,但大家都很困難,不可能長期資助他們。
其他豪門多少有些存糧,都沒有像歐家這麼被搜得乾淨的,地窖,倉庫,夾牆,到處都翻了個底朝天。人家可以派忠心的僕傭去領米糧,只有歐家不行,必須歐家少爺自己去領,否則就不發糧。
但就是去了,也不一定領到。
歐家的人去領每日的米糧時,不管去早去晚,總是最後才能輪到,還經常輪到他們時就沒米了。
歐二少每日就專職去領米。這日,雪太大,天氣又冷,他午飯也未吃,等了許久才聽到喊他,等他去了,又是最後一個,放糧的人滿臉鄙夷地從櫃子底,用掃地的掃帚掃了大約兩捧黴了的高粱給他就算完了。
歐二少心裡噎巴巴的,一大家子還眼巴巴地等著他拿這點糧食回去,等了這許久,又是這一點點,哪裡夠的?便好說歹說,想再求得一點,結果反被人家連打帶罵地推搡出去,連那一點子高粱也灑落在了雪地裡,被腳踩踏得分不出哪是糧食哪是泥。
歐二少自來風光慣了,高門子弟的傲氣是有的,長期受得這些腌臢小人的閒氣已經是很難過,很傷自尊了。此時見糧食成了這個摸樣,不由怒從心頭起,奮起反抗。
這下可好了,被安了一個“哄搶軍糧”的罪名,要被砍頭了。
誰都知道這是趙明韜赤裸裸的報復。
自從那個院子被火燒了以後,趙明韜除了折磨夏瑞蓓,就是指使人找藉口經常折騰歐家人。如果不是歐青謹逃得快,估計已經沒了命在。
偽帝的旨意未下,礙著西京百年世家的名聲和社會輿論,他不能明目張膽,名正言順地弄死歐家人,但可以餓死他們,困死他們。歐家人如果忍氣吞聲,可能就是死挨;如果敢反抗,就是歐三和歐二這樣的下場。
“哄搶軍糧”這麼大的罪名?夏瑞蓓看著手裡的茶碗蓋不吭氣,她自身尚且難保,怎麼又管得了歐家的事情?
麗娘低聲道:“也知道您為難,如果能一直這樣熬下去,也不爭這一點半點兒的。可是二少這個樣子,您也知道,就算是不死,進了那個地方,又真會有好果子吃?只怕是餓死了都沒人管,何況還是身上帶著傷的?”
夏瑞蓓頭痛地扶著額頭,她知道,這也許是夏老爺給她的最後一個機會。如果她不做,真的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只是,她該怎麼辦呢?
她想了很久,才說:“先去求其他人想法子吧?比如布政使張大人那裡,趙……他還是很給張大人面子的,他二人關係很好。再看看西京的其他世家,他們之間盤根錯節,應該不會看著歐家倒黴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