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歐老太爺明確說出這條子孫可以出仕的遺言時,夏瑞熙看見歐家所有年輕子侄的眼睛都敞亮了,這應該是眾望所歸。
可惜這個限令放寬的太遲了些,祖父逝去,乃是大孝,守孝三年,不得參加科舉考試,不得出仕,就連當點小官的歐大少也得辭官回家守孝,歐家想要重整旗鼓,推出自己的人才,只怕也得等到三年以後。
歐老太爺一落氣,喪事就有條不紊地治理起來。換衣的換衣,燒紙的燒紙,報喪的報喪,換喪服,換屋內的裝飾,歐家半日之內,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關於這件事情該不該告訴病重的貴妃娘娘,大家商量之後,考慮到他們就算是不告訴,也會有有心人去告訴,那時貴妃娘娘只怕是措手不及,便選了老民持重的歐大少上京去報喪。
整個喪事期間,夏瑞熙都是忐忑不安的。因為她從前來弔唁的夏夫人那裡,聽說了一個讓人震驚的訊息—孫家那位少爺死了,是被夏夫人買通孫家姑奶奶讓抬回去沖喜的那個小妾用被子捂死的。
孫家對那個姑奶奶不依不饒,把所有的賬都算在了她的身上。雖然這事兒好像和夏家扯不上什麼關係,但就怕被有心人利用起來。
畢竟這事的始作俑者是夏夫人,是她出錢讓孫家姑奶奶去做的。要是人家說是夏家買兇殺人,以達到賴婚的目的,那可是一個不小的麻煩。特別是這事發生的時間太巧,為什麼趙明韜剛回來,那孫棹就出了事?
正常情況下,西京的守備兵馬是不會交到本身就常駐在西京的壽王之子手裡的,但現在恰恰就出現了這樣怪異的情況,只能說明,皇長子的承嗣之路也並不平坦,他有他的打算,不排除武力奪權的那一天。
夏瑞熙一想到可能出現的政局動盪,可能出現的亂世,想到夏家和歐家未來的不確定性,不由頭都焦大了一圈。
死去,她並不是很怕,反正都死過一回了,這一回也算是撿著的便宜,她再沒什麼可怕的。但想到自己很可能會餓肚子,卑微的活著,她就很害怕,常常整夜的睡不著覺,過後又嘲笑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是個臆想狂,事情到了那個地步再說吧。既然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雖然這樣想,她還是謀劃著要把手裡的銀票兌換成真金白銀,藏在某個安全的地方,以免有一天,銀票成了廢紙一張。又想著糧食才是個大問題,又想廣積糧,深挖洞,多多屯些吃的用的才是正道。
壓力太大,她有想和歐青謹說一說心裡話,交換一下看法,卻因為喪事的關係,兩人聚少離多,分室而居,就算是偶爾見面,也是在人前,只能是交換一下眼神,隱晦地互相表示一下關心而已。
相比夏瑞熙的焦慮不安,歐家人此時表現出了與眾不同的冷靜和忍耐力,哭過喪之後,再無人掉一滴眼淚,每個人都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用歐二老爺的話來說,紅白喜事,歐老太爺到了點了,也該去了,從某一方面來說,也逄是喜事。與其坐著乾嚎,不如好好做點實事,更讓地下的歐老太爺更欣慰。
這話聽上去好像有點大逆不道,但夏瑞熙從此對吝嗇成性的歐二老爺倍加尊敬。在她看來,無論如何,一個看透了生死,能正確對待榮辱,知道家中拮据,不做作,不假裝,帶頭節約,監督別人節省的老人,是真性情,值得她尊敬。
歐老太爺落葬之後,歐家開祠堂禱告了祖宗,把該交割分清的都交割清楚。其實也沒什麼好分割的,畢竟歐二老爺這一輩,年齡都不小了,雖然沒有明著分家,但其實早就分開單住,用度自負,和分家沒有什麼區別。要分割的,無非是按歐老太爺的遺囑,把他身後的那些東西分了做個念想罷了。
出乎夏瑞熙的意料之外,除了歐青謹得了一套孤本和一志珍貴的硯臺之外,她居然也分到了東西。據說是歐老爺感念夏老爺給他看病,特意留給夏老爺表示謝意的。只是夏老爺得到這東西后,又把它轉交了夏瑞熙,道是歐老太爺吩咐的。
這是因為歐老太爺的孫子,孫媳婦,重孫子,重孫女太多,若是人人都有份,他那點東西根本就不夠分的。厚此薄彼,又要引起矛盾,人人都總記掛著別人手裡的比自己得到的好。所以才會繞了這麼個大彎,方送到了夏瑞熙的手裡。
從那個憨態可掬的粉彩娃娃的肚子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錦囊,裡面又是一張泛了黃的宣紙,龍飛鳳舞的寫著字,正和她新婚見面禮時收到的那一張宣紙是一幅。
夏瑞熙有些不明白歐老太爺葫蘆裡買的什麼藥,要給人東西,還要藏一半留一半,非要等到自己死了,才繞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