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殷靠在硃色的欄杆上,問。
小高伏在地上,聲音從鄭德殷的腳邊傳來:“皇上,這世上哪有永遠的忠誠?”他用卑微的姿勢,竟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哈哈。”鄭德殷似乎覺得很好笑,用腳碰碰小高的肩:“這麼說,小高對我也不是真心?”
小高身子略略動了動,說:“小高是對皇上忠誠。但是那是皇上。”他又略略抬起身子,聲音愈發清晰地傳到鄭德殷的耳朵裡,“但是,倘若有一天您不是皇上了,小高便不會對您忠誠了。”
鄭德殷蹲下身子,抬起小高的頭,笑著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小高艱難的撐在地上,說:“小高今天已有必死的決心,無論如何我都要說。”
鄭德殷玩笑般的看著他,站起身來。他白色的衣衫被風吹起,擋住了小高的視線,擋住了他的悲愴。
“你是朕從小的玩伴,今日盡然也這樣求死。呵,你們都是這樣。”
小高正正衣冠,說:“小高從小進宮,是皇上的玩伴。我對皇上忠誠,是因為皇家在我快餓死的時候讓我進宮,給我飯吃。但是我想,一個人的求生的慾望總是要大於對別人的忠誠。如果有一天代國亡了,小高也會死。我死不為別的,只因為我是皇上的侍從,是皇上的臣民。那一刻,我一定會怨恨您,也必不會再想什麼忠誠。所謂‘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小高能這麼想,那麼天下千萬百姓又何嘗不會這麼想?”
鄭德殷低頭看他,笑容淺淺:“繼續說。”
“所以,要讓別人忠誠於您,您自己必須先強大起來!小高現在還能忠誠於您,但是有些已經不能了。您不行動,說不定不久江山將他姓。”
小高跪直了,目光灼灼。
“呵,你還是我認識的小高麼?竟如此伶牙俐齒。”
他又問:“既然那麼怕死,為什麼又要說?”
鄭德殷站在星光般的萬家燈火上,白色的衣衫一層一層的被吹動,恍如臨風歸去的謫仙人。
小高悲愴的笑著:“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能做一個賢臣,也是小高最後的福分。”
“為什麼突然說這些?”鄭德殷垂下頭去,“難道代國一定會亡麼?”他的聲音一絲感情也沒有,有的只是無盡的疑惑與不解。平淡的、清冷的,彷彿這不是他的國家,彷彿他在乎的也只是代國為什麼要亡了,而不是代國就要亡了。
小高的聲音陡的尖利起來:“皇上,您忘了密報的事?若是有一天代國腹背受敵,想不亡也難啊。”
小高一人尖利至顫抖的聲音盤旋在奉正樓上,久久不散。
“我該回寢殿了。”鄭德殷走過小高身旁,手指垂下,顏色幾乎要與白衣連成一片。
黑暗裡又走出一個內侍,問:“那小高如何處置?”
鄭德殷看看小高,說:“先讓他跪一夜。”
說罷,便走了。
黑暗裡,無數身影也隨他走了。
這小小的奉正樓裡到底藏了幾個人?
小高瑟瑟的身影在夜色裡顫抖。
作者有話要說:
☆、朱字街上
從朱字橋下來,小鬱跟著林懷琛慢慢走在朱字街上。身旁有一對對男女走過,他們形狀親暱,毫不避畏。
“阿琛,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
“今天是我們中原的七夕。”
“七夕?”
“就是你們南疆過的春、秋禊,一個…嗯…情人的節日。”
“我從來沒有過過呢。”
“那當然,因為你以前沒有情郎,又沒有姐妹陪你過。一個人走在這街上,難免要被歸為異類。不過,以後你年年都有得過了……”
“為什麼啊?”有人明知故問。
“因為……有我啊……”
“啊呀呀,林將軍好厚的臉皮啊……”
雲般的烏髮懶懶地堆綰在小鬱的腦後,她一身紅衣,襯得肌膚勝雪。她攥住林懷琛月白的袍子不放,惹得林懷琛飛紅了臉。
不時有路人回顧這樣一對美極的璧人。
滿街的纖腰楚楚、珠翠輝輝,但任是哪一個婀娜女子也比不上那紅衣小鬱的三分笑顏。
有一旁的女子們竊竊私語,道:“那莫不是林懷琛將軍?真是貌比潘安。若是、若是我能結識這樣的情郎,我真是死也甘願……”
她話還未完,另一個女子便道:“你瞧瞧林將軍身邊的姑娘那真是傾國傾城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