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折磨人的夜晚。
公孫筠秀仍是吃不下任何東西,喝個水都能吐出來,更別提食物和湯藥。面對一心想強迫自己進食的陸驚雷,她又急又怕,卻怎樣都控制不了身體對外物的排斥,結果情緒崩潰,哭至虛脫。到了後半夜,更是發起了高燒,進而昏迷。偶爾清醒,只會下意識地哀求陸驚雷。
“放過我……求你……求求你……”
一聲聲,悲慘淒厲。
陸驚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只能一個勁兒地逼問張子青:“這到底怎麼回事?!”
“看脈象只是比較虛弱,並無什麼特別之處啊!”張子青查了一遍又一遍,也不太明白公孫筠秀的情況為何會急轉直下。
陸驚雷聽他這麼一說就急了:“沒什麼特別她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到底是什麼狗屁大夫啊!”
張子青沒當山賊之前只在醫館當了兩年學徒,平時在寨子裡也就醫個頭疼腦熱、跌打損傷,嚴格來說根本算不得大夫。可事實雖如此,被人當面罵出來,尤其罵人的還是他的義弟,張子青的憋屈程度可想而知。
“我算不得大夫,那你帶她下山去看真大夫吧!”忿然甩袖,張子青轉頭要走。
跟著陪了一夜的劉杏兒連忙拉住他,忍不住為他打抱不平:“九哥,做人得有點良心!子青哥哥盡心盡力地幫你照顧公孫筠秀,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這樣怪他算是怎麼回事?何況,你只要在這裡專心守著她一個就成了,大哥還得在外面照顧一群被她毒倒的人,你還好意思給他臉色看,有你這麼混賬的嗎?”
劉杏兒一氣呵成,罵得陸驚雷毫無還口的餘地。可罵完之後,她又有些後怕。陸驚雷的脾氣上來有多嚇人她是知道的,此時見他滿面陰雲,眉頭緊鎖,不由心慌手抖。
還好,陸驚雷只是急躁,並沒有失去理智。劉杏兒這一罵,倒是罵出了他的幾分歉疚。
“對不起,大哥。我一時心急……”
低頭賠了不是,陸驚雷轉身看著公孫筠秀,開始思考帶她下山診治的可能。
張子青自然不會與他計較,嘆了口氣,才語重心長地說:“依我看,她這是心病。你將她繼續留在這裡,遲早都會要了她的命。”
“什麼意思?”陸驚雷不解。
“我的意思是,她這樣吐法,雖然不是故意的,但多半也是因為她心裡不想活了。”
平地一聲雷,炸得陸驚雷全身焦黑,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見他神色,張子青有些不忍,可既然開了頭,也由不得他不繼續了,“你想想,公孫姑娘為了離開祁風寨做的那些事,哪一樣是尋常姑娘做得出來的?我看她只是表面柔弱,骨子裡可是要強得很。”
“所以?”
“越是要強的人,越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啊!她要是鐵了心求死,我們在這裡灌再多藥,也是治不好的。”見陸驚雷的臉色越來越駭人,張子青縮了縮脖子,下意識補了句:“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
這猜測劉杏兒倒是十分贊成。公孫筠秀豁出命去想要逃跑,現在被抓了,再逃無望,想不開也是正常。而且看她平時寡言少語,一哭二鬧三上吊怕是做不來,活活把自己憋死倒是極有可能的。只是,看著陸驚雷現在那副恨不得殺人飲血的表情,她可不敢把自己的贊同表露出來。
其實,這猜測陸驚雷也是贊同的。公孫筠秀已經明確對他表示過不想活了不是嗎?可張子青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拿著刀在一刀刀割他的肉。痛,卻說不得。
猛地踹開房門,陸驚雷颶風一樣颳了出去,唯恐走慢了會壓不怒氣把義兄給揍得滿地找牙。
他一路疾行,將擋道的東西全部踢飛,連院子的圍欄都踢折了兩根。
雞叫天光,寨子裡已經有人出門活動,遠遠地看見他,打起了招呼。他一陣心煩,轉頭往山上跑去,直跑到滿身大汗,才發覺自己跑到了常去的那處懸崖。
崖邊銀杏正好,葉片初顯金黃,靜靜地,彷彿正在一心期待燦爛時光的到來。腳底踩到樹上落下的兩顆銀杏果,陸驚雷低下頭,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一腳將果實踢下了懸崖。小巧的果子在空中劃出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便墜入崖下深潭,擊出無人得見的小小漣漪。
想當初,公孫筠秀就是藉著每一次來崖邊的機會,偷偷撿拾銀杏果,然後把它們投進那幾壇專為大婚準備的陳年女兒紅裡,只等他們在婚宴上喝到毒發。可笑的是,他還以為她只是愛上了崖上的風景。
公孫筠秀根本不喜歡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