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小小的不平。身為熱血男兒,他也渴望上戰場建功立業,但一想到這件事代表著將軍大人對他的信任,他又說服自己坦然接受了。
公孫筠秀看他在那兒一會兒矛盾掙扎,一會兒自我安慰,異常糾結,不由有些好笑。
一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聊著聊著便也過了。
用過晚飯之後,公孫筠秀想留下來與諸瑩一起住,結果遭到了萬安的強烈反對。
“將軍說了,夫人每天一定要回城主府歇息。”
聽到他當眾尊稱自己為夫人,公孫筠秀真是恨不得在地上挖開一個洞鑽進去。她與陸驚雷的婚事還不曾見光,名義上她只是大王子賞給他的樂女。這聲“夫人”真是折煞她了。
諸瑩聽到這稱呼,也跟著愣了愣。但她向來好涵養,面上未動聲色,只是勸說道:“筠秀,你回去吧。我與錦娘一起住的,你留下可能會擠,夜裡反而不安生。”
“那,你跟我回城主府住?”
陸驚雷走後,公孫筠秀夜裡只能一個人守著房間,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她希望諸瑩能去陪她。自從公主把諸瑩留下,她們姐妹倆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說話。
公孫筠秀很想探問一下諸瑩,看她對將來有何打算。她的去從現在由陸驚雷全權作主,只要她開口,公孫筠秀一定會求陸驚雷成全她。
身為樂女,她們一早就有老死宮中的覺悟。如果有機會掙脫那樊籠,也稱得上因禍得福吧?
“夫人,城主府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去的。”
年紀尚幼的萬安不通人情世故,講起話來硬梆梆的。
“諸瑩和我一道兒來的,怎麼會是閒雜人等?”公孫筠秀聽得直皺眉頭,連忙去看諸瑩,生怕她介意。
還好,諸瑩的面色如常,只聽她說:“我的東西都在這裡,去城主府住著反而不方便。”
這下公孫筠秀也不好再強求了,只得告別了她,自行離去。
城主府。
沒有陸驚雷的房間果然冷清得利害。縱使萬安為她多燃了一個炭盆,公孫筠秀縮在被子裡,還是覺得身上的熱量在不斷流失。
閉上眼睛,腦海裡總是會出現陸驚雷的模樣,或坐著,或躺著,一直笑著。
公孫筠秀不知道這是不是代表思念,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人已經大搖大擺地在她的心底安營紮寨,任她用盡力氣都無法將其驅逐。
屋外北風凜冽,呼啦啦刮過庭院。
院中大樹光禿禿的枝丫早已被堅冰裹覆,無有牽掛地迎擊強風。劇烈搖晃中,互相碰撞得嘎噠直響。
想著陸驚雷也許正在這樣的寒夜裡日夜兼程,公孫筠秀又忍不住有些擔心。越想心越亂,輾轉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日復一日,時間從隆冬走到了初春。
前方捷報頻傳,被送到巴託城的傷兵也越來越多。治癒的繼續出戰或留守巴託,失去行動力的會由巴託折返北澤,至於不幸喪命的,大多隻能埋骨異鄉。
因為人手實在短缺,張子青最後不得不違背陸驚雷的囑託,讓公孫筠秀隨諸瑩照看北區。不知不覺中,公孫筠秀收攢了三十多件遺物,都是亡故計程車兵留下來的。
她列了一份清單,記好每一件遺物主人的名字、籍貫以及亡逝的時間,希望有朝一日將它們轉交到他們至親的人手中,以慰亡魂。
初時,每當有生命消殞,公孫筠秀都會眼紅落淚。慢慢的,她開始學習榮錦娘與諸瑩,以平靜的笑容送他們離開凡塵俗世。久而久之,她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想開了,還是日趨麻木。
年關的時候,城裡出了一件大事。巴託城前城主蒙覃在北澤軍的嚴密看管下居然逃脫了。
駐守巴託的林吳將軍大發雷霆,將整個城池翻了個底朝天,可是一無所獲。蒙覃像是插了翅膀似的,飛得無影無蹤。
公孫筠秀對那人的相貌幾乎沒什麼印象,卻清楚的記得他被陸驚雷斬落在地的那截斷肢。一回想就泛嘔心,所以很快便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人住在城主府裡,又天天在傷兵營照顧傷兵,公孫筠秀總能聽到陸驚雷的訊息。但他本人卻沒有給她寫過隻字片語,去了快四個月,只託人帶口信報過兩回平安。口信也從未直接傳給她,一次是張子青轉達的,另一次則是萬安。
公孫筠秀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在意這些細微末節。陸驚雷大字不識幾個,又在行軍打仗,哪有心情與她鴻雁傳書?可她越是逼著自己識大體,就越是希望能抓著點什麼實在的東西,起伏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