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季臨川緩下刻意提高的語調,慘然一笑,“無需我令下,你只需將慕卿的死訊帶給他們,便足夠了。我只是一個足不出戶的王妃,而非盡得人心的晏王。”
“璟涵……”
“不必多說,稍後去辦罷。”季臨川揮了揮手,將目光錯了開去,片刻,又凝回到江鳳來的視線裡,“是了,慕卿昔時帶上戰場的刀呢,在何處。”
江鳳來一頓,拊掌道:“我都忘了這事,他的刀正在我這兒,那時只顧著給你……不說了,稍後我便讓人將其送給你。”
“嗯……”季臨川淡淡地從唇縫間抿出一聲,挑起目光看向眾人,頷了個首,繼續將後話道出,佈置餘下事宜。
半日悄然過去,眾人商議過後,各自下去準備,而季崇德卻於此時叫住了季臨川。
“璟涵。”
“爹。”淡然地回首,季臨川答得心不在焉。
“璟涵啊,”季崇德含著苦澀,想說什麼話,都深覺語言蒼白,“你……節哀順變。”
“爹我懂的,”季臨川微微牽扯出一抹笑意,“你不必擔憂了,我自有分寸。”
“璟涵,”季崇德拍了拍季臨川的肩頭,“有些話我不知當不當講。”
“爹,你說罷,我聽。”
“這些話,你此時可能不中聽,但是爹還是得告知你,逝者已逝,活著非但要堅強,尚得完成他的遺願。”
“爹,我現今不就是在完成他的遺願麼。”季臨川不懂季崇德話中之意。
“璟涵,你捫心自問,你當真是你自己在完成他的遺願麼。”
季臨川渾然一震,竟被這話哽得再難出言。
一口無奈的嘆息,漫入了土地裡,生出了一樹的苦痛,季崇德將季臨川的肩頭拍了又拍:“璟涵,即便你只是個嫁進來的王妃,你也是王府的主人。我這麼說,想必你也明瞭了。替他報仇,不單單得靠引起眾人的憤怒,尚得你堅強地站起,帶領他們。”
霎那,心潮澎湃,掀起驚濤駭浪。
“璟涵,慕卿不在,已經無人守在你的面前,幫你遮風擋雨了。”
。
告別了季崇德,季臨川一搖三晃地回了朝臨閣,此時閣正中的桌上,已經擺放好了晏蒼陵的橫刀同陌刀。
這兩把刀,一如那身盔甲一般,毫無血腥,乾淨無泥,可見晏蒼陵在臨離開戰場前,就已將其洗淨放好——晏蒼陵腰間有軟劍,只在戰場上,方會使用適應戰爭的橫刀同陌刀。
可惜這兩把刀,還未能痛飲敵人血,便已失了其效。
季臨川攥了攥緊,起伏几下呼吸,倏然握上了橫刀,拔開刀鞘,刀的重力隨著順著他的手臂而上,壓得他胳膊帶刀往下垂去。
哐,熟悉的劃地聲再次作響,朝臨閣堅硬的地也被其劃開了一條小縫,如同嘲諷一般,迎著季臨川咧開笑容。
王大夫曾說過,他的手筋受過創,氣力不比從前,也不宜握重物,是以往日裡,但凡拿些有重量的東西,晏蒼陵都會笑眯眯地替他拿來。但而今,昔人不再,唯有靠自己的手,方能盛起這把刀的重量。
輕輕地將刀放下,將疲憊的雙眼緩緩闔上,透過這把刀順到身體的寒意,他彷彿看到千軍萬馬在沙場馳騁,彷彿親臨醉飲敵人血,笑看敵人亡的金戈鐵馬,他彷彿還望見一人身著黑色耀眼的盔甲,迎著耀陽揚起手中長刀,振臂高呼:“殺,殺,殺!”
血液在胸腔間翻滾沸騰,全身汗毛一根根激靈炸起,結成一竄竄細小的雞皮疙瘩,季臨川赫然撐開雙眼,提著那把他握不起的刀,衝到了馬廄,對著遺憾未能上戰場的奔夜憑空迅過一刀。
“奔夜,我要帶你殺上戰場!”
☆、第一四六章 ·真顏
晏王之死轟然炸開了整個南相;百姓們皆懵住了,木木地走到晏王府前,看著那懸起的白稠,那往來目中無神的下人;那失了人氣的王府……萬千百姓跪下痛苦失聲,淚水匯成長河;蔓延至了王府的每一角落,連在無人問津的舊柴房;都能清晰聽到痛徹肌骨的嘶聲痛嚎。
晏王走了;還未來得及留下隻言片語的豪言壯語;未來得及留下他愛民如子的赤子之心,便這麼帶著遺憾離去了……
那麼晏王妃呢;那個甚少露面的凶煞男子,又在何方?
。
三日後的夜深夜,三軍集結於南相同萬起相交的邊境。
晏蒼陵的死訊也如毒藥般擴散到了眾軍的耳中,國家的軍人們沒有垂淚,毅然地挺直了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