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以靖正不緊不慢擰著衣角的水,聽得她這般說,倒也未露訝異之色,只是那對黑眸卻淡淡掃向池水,倒似在思量著能不能把她扔回去。
慕容依依的眼睛餘光已瞥到那邊快步而來的幾個身影,越性哆嗦著嘶聲叫道:“是皇后!皇后方才在抱怨蕭太子,當年不肯留下她,如今不肯帶她走,在吳都磨蹭著又能怎樣……我聽著不對要走時,皇后不讓我走,一怒便把我推水裡了……”
她鼓足勇氣般一下子說完,便軟倒在林氏懷裡失聲痛哭,朦朧的淚眼看向已近在咫尺的素袍男子。
來的人竟是許思顏和臨邛王父子。
許思顏臉色本就不大好看,剛趕過來便聽慕容依依如此說,眉心更是皺了皺。
眾人上前見禮時,許思顏淡淡道:“免禮吧!誰能告訴朕,好端端太后請一家人喝喝茶,這又是唱的哪一齣?”
他的眸光深深,從木槿面龐一掃而過,卻落於蕭以靖身上。
蕭以靖一身深透,若換個人早已不知怎樣狼狽。但他風骨清貴,自有一份超脫之氣,看著居然不失風采。
見許思顏看向他,他唇角微微一彎,“臣也想知道,柔妃娘娘這是在唱的哪一齣。”
他瞧向哭得不能自抑的慕容依依,說道:“你方才不是還誇我文武雙全,硬拉著皇后欣賞木槿花。皇后疑你居心,說你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還不肯放手……怎麼一會兒又這樣說了?”
木槿笑道:“咱們那裡唱戲的,有一招絕活叫變臉,一忽兒一張臉,一忽兒又另一張臉,七八十來張臉變下來都不帶重樣的,不想柔妃倒是學得神出鬼沒了!”
慕容雪溫和的目光在幾人身上轉過,柔聲道:“到底是兄妹,果然心有靈犀……莫非其中有誤會?香頌,你說說看!真的老得什麼也聽不到看不到了?你留在這宮裡,是服侍主人呢,還是讓主人服侍你?”
香頌驚得連連叩首,哭道:“太后,太后娘娘饒命!奴婢如今賞在皇后娘娘宮裡做事,委實……委實不敢說話!”
卻似懾於某人之威,驚嚇得不敢說話的可憐模樣。
慕容雪便看向許思顏。
許思顏已留心到宮牆邊盛綻的木槿花,正走過去摘了一朵開得最盛豔的,邊把玩著邊行到木槿身畔,只向她鬢髮間望去,似在琢磨著她簪上這花會是怎樣的模樣。
見慕容雪看向他,他才徐徐向香頌道:“你說。朕保證皇后的寶劍,不會砍向無辜的人;當然……刻意攀汙皇后清白的人,是死有餘辜!”
香頌膝蓋更軟,幾乎是伏於地上,顫聲道:“奴婢發誓,奴婢不會撒謊!柔妃娘娘並非刻意過來偷聽皇后與蕭太子說話,只是恰好遇到奴婢過來尋皇后,恰曾看到皇后行往這邊,便與奴婢一起過來了!”
許思顏盯著她,“你既已是瑤光宮的人,不在瑤光宮待著,這不早不晚的跑太后宮裡來了?”
香頌忙道:“回皇上,因明姑姑今日臨走時吩咐了,讓把皇后新做的禮服熨一熨,晾一晾,改日有慶典時好穿的。誰知已經熨好晾得差不多了,那禮服無緣無故起火了……”
木槿只覺自己的智力水準平白地被拉低了幾個檔次,無語地看向她,“無緣無故?
”
香頌連連頓首,顫聲道:“皇上明鑑,奴婢不敢撒謊!如煙、小芷他們都在屋裡說笑著做針線活,我在外面看小宮人收拾殿外花木,忽然便聽她們驚叫走水,奔過去看時,那火燒得極快,連放在旁邊鳳冠都開始燒化了!”
許思顏皺了皺眉。
慕容雪已留心起來,“皇后禮服無故著火?彷彿從前晉朝時也出現過一回。”
在場諸人都讀過史書,——便是不讀史,於那段軼事也早有耳聞,看向木槿的目光都開始有些古怪。
晉朝羊皇后,在立後前夕禮服忽然著火,後來國破家亡,她自己五廢五立,最後神奇地又成了另一個國家的皇后,所生更是繼位為帝……
木槿的禮服雖沒在立後前夕著火,但她剛冊不久,今日又是太后壽辰,算是新帝繼位後宮裡第一次稍有些喜慶之氣,忽就來了這麼一茬事兒,怎麼看都是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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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服起火代表不詳是我謅的啊!但晉朝的確有個羊獻容出嫁前禮服著火,後來當了兩朝皇后……餃子早期寫的《胭脂亂:飛鳳翔鸞》裡的皇后,就是她的原型。
西風捲,幾多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