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周寧竟然丟下懷孕的楊紅,一個人跑回老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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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那個樣子,還在恨彼得啊?”特蕾西見楊紅怔在那裡,以為她還在為新東方的事生氣,就笑著說,“難怪有人說無情才是真豪傑,原來仇恨就是力量。”特蕾西見楊紅嘴張了張,好像要解釋的樣子,也不給她插嘴的機會,繼續發揮自己的理論,“就因為你恨他,你對他才有免疫力。不像別的女孩,第一天就被他電倒,成了他的扇子。你知不知道那個薩曼莎?她可不是一般的扇子,可以稱得上是鐵扇公主級的。彼得到哪裡開班,她就扇到哪裡聽課。上個月彼得去了美國,聽說薩曼莎就扇到美國去了。”
楊紅覺得特蕾西說的話,有點像託福聽力考試的那些段落,那裡面一個一個的詞,似乎都不是生詞,聽的時候以為個個都聽懂了,但回頭來想整個段落的意思,卻發現自己一點都沒聽懂。聽力老師總說不要為了一兩個詞在那裡流連忘返,你把一段話當作整體聽完了,那一兩個不懂的詞在上下文裡面,自然就好懂了。但對楊紅來說,如果有那麼一兩個關鍵詞不懂,整個一段就全部泡湯了。
像特蕾西的這段話,“免疫力”是耳熟能詳;“什麼什麼就是力量”更是個天天講的句型;“無情才是真豪傑”,好像是魯迅的名言,又好像不是。是不是無所謂,聽得懂就是了。但就因為她不懂那個“扇子”什麼的,這一段話就把她聽得一頭霧水,最後只記住了一點:朱彼得和薩曼莎到美國去了。
特蕾西談興正高,楊紅也不好問她扇子的事,就由她去講。
“你還記不記得彼得的開場白?超級幽默!”特蕾西一扭身從座位上站起,也不管前後的人都在看她,只管學著朱彼得的口氣說:
“我叫彼得朱,你們可以叫我彼得朱,或朱彼得,或彼得,或朱。你們想叫我什麼就叫什麼。”
學到這裡,特蕾西更來勁了:“叫我彼得朱的人——是崇洋媚外的人;叫我朱彼得的人——是土洋結合的人;叫我彼得的人——是我的至愛親朋;叫我朱的人呢——哈哈,是餵豬的人。”
特蕾西學到這裡,已笑得花枝亂顫。楊紅也附和著笑,心裡卻想,看來我對朱彼得還真的有免疫力,他這番自我介紹,還真沒把我電倒,而是把我氣倒了。一個老師,站在講臺上不傳授知識,卻在那裡油嘴滑舌,譁眾取寵,如果是我院裡的老師這麼教書,早就受到警告了。
第一章(6)
楊紅最反感的是朱彼得的漢英混雜。她自己能講好幾種方言,但她從來不把兩種方言夾雜在一起說,免得別人聽了難受。她在學校跟同事和學生講普通話,在家跟周寧講H市話,回自己的老家跟父母講家鄉話,在周寧老家,她基本是打啞語,到哪山唱哪山的歌嘛。等她到了美國,她當然就要講英語,她就是為這才到新東方學聽力和口語的。哪知這個朱彼得卻把個英語和漢語混在一起,使她聽得很難受。你說英文就說英文,說中文就說中文,知道你是在說哪國話,聽的人心裡也有個準備,知道把大腦裡哪個字型檔開啟。你一下中文,一下英文,別人剛剛順著中文的思路開始走,你又換成英文了,別人又要忙不迭地換一條思路。
楊紅恨朱彼得的中英混雜,就像恨周寧在她開車時老叫她換道一樣。每次楊紅開車,只要周寧在旁邊,她就沒有好日子過。好端端的一條道他不讓你一口氣開完,無端地就逼你換道。
“換左邊去!左邊去!”她剛換了道,驚魂未定,氣還沒喘勻,周寧又叫了,“右邊!右邊!見鬼。叫你換你不換,現在被人家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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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彼得的殺傷力好大喲。”特蕾西誇張地說,“他往講臺上那麼一站,把手往口袋裡那麼一插,那個性感甫士一下就把那些個妹妹電暈了。”特蕾西說著就學朱彼得把兩手往屁股後頭的口袋裡一插,稍稍偏著個頭,眯縫著眼,臉上似笑非笑。
楊紅笑著說:“你學得還真像。”但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就能迷倒人呢?真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情人眼裡出西施啊。同樣一個朱彼得,楊紅第一天看到的是一個邋里邋遢的男人。他穿一件舊T恤,一條半短不長的褲子,驚心動魄地掛在胯骨上。褲子上有數不清的口袋,橫七豎八地貼在那裡。頭髮是溼漉漉的,像剛從澡盆裡爬出來一樣。後腦勺和兩邊的頭髮短得像周寧的寸頭,但在前額上,卻有長短不一的一撮兒,像被人踩過的麥田,東倒西歪,雜亂無章。走到教室門邊時,他手裡還有小半截煙,也不捨得丟,就一腳踏在門裡,一腳踩在門外,深深地一吸,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