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口閉口總要勸誡於我,一般說話皆以“恐怕又要叫天帝陛下心傷憂慮”做結尾陳辭。便是我平常若走神發呆時間長了些,她亦要憂國憂民一臉肅穆地來打斷,倒像是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唯恐我走火入魔誤入歧途一般。小小年紀便學得這個模樣,將來老了成了仙婆婆以後還指不定怎麼囉嗦。
我搖搖頭替她嘆了口氣。
不想離珠見我嘆氣,立刻面上一憂如臨大敵,嚴陣以待道:“仙上在嘆什麼?恕我多嘴勸一句,有些事過去便讓它過去了,凡間俗人都曉得做人要朝前看,更莫說仙上修行了這許多年如今是個上位之神,想開一些,便是知足常樂,況且天帝陛下待仙上一心一意體貼入微,從無往任天帝雨露均霑之惡習,仙上若再心中記掛別他,便是我這等隨侍都要心寒,莫說是天帝陛下……”
我的頭又如慣常一般突如其來襲上一陣穿刺疼痛,掏了顆糖含在口中,打斷她道:“這裡暖和,我再坐坐,你且先回去替我把魘獸喂喂飽。”
“仙上……這火焰山頂老君丹房外,你說暖和?還有,那魘獸食夢,離珠卻上哪裡尋這許多夢境餵它?”她面目扭曲,跺了跺腳。
“這魘獸跟了我這許多年,不挑食,你隨便塞把草葉或竹子餵它皆可。”離珠還待再說,被我揮揮手封了口,只得嗔視我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回身退去。
今日太上老君出關開丹爐,我老早便探好訊息特意尋了過來,哪知離珠這個小太婆一路跟著也來了,幸而現下將她打發了,落得我耳根清淨,連丹房外的騰騰熱氣也變得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
午時一到,聽得兜率宮裡廂金鐘長鳴,我整了整衣飾,遞了張拜帖給看門仙侍,不消片刻,這仙侍便回返來,恭恭敬敬將我迎了進去,低垂著頭,瞧都不敢瞧我一眼。
據離珠說,那日,小魚仙倌一掙脫捆金繩束縛後,便趁諸仙眾天兵天將失神混亂之際一舉拿下了天帝,一時掌控了場上主導之勢,而火神之軍失了主帥一時群龍無首被夜神之師以少克多奇蹟般制伏。一役大勝之後,天界召開論法大會,會上小魚仙倌列出天帝一十八條罪狀條條入理,加之其平素德行口碑又好,諸仙皆信服,遂推為下任天帝。而原天帝此後便被小魚仙倌流放至神霄九宸島上頤養順帶一日三省。
誰做天帝我皆無所謂,只是我自從被上任天帝封了水神之位後,如今天界諸仙見到我皆要恭敬客套一番面上卻總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倒似我是頭洪水猛獸一般,叫我難免覺得有些挫敗之感。
穿過迷蹤複雜的八卦庭廊,還未入正廳,便險些被個端著香爐藥童打扮的仙侍給撞倒。
“你且看路仔細些!”給我引路的仙侍眼明手快將要香爐一把隔開,動作嫻熟流暢,想來習以為常了,口中還不忘嗔怪道:“總是那麼毛毛躁躁的。”
“陵光公子?!”
我撣了撣衣襬香灰正待抬腳入正廳,卻見那冒失的仙侍瞠目結舌杵在我面前,一聲叫喚倒叫我有些許耳熟。
“咄,什麼陵光公子,還不快快拜見仙上。”引路的仙侍扯了扯他的袖口。
“仙上?”那仙侍怔了怔。
我仔細看了看此人的面目,唔,不正是當年那個教我吃喝嫖賭乃人生四大樂事的山匪土地仙嗎!難得瞧見一個敢直視於我的熟人,心下一時十分親切,遂頷首熱絡客套道:“土地仙許久不見,可還安好?”
“呵,真是陵光公子!小仙不識,不想陵光公子竟是位仙上,失敬失敬。”土地仙連連拱手對我作揖,一五一十恭敬回道:“小仙這些年尚且安好,此處雖熱倒也不壞,隨便拾些老君煉丹剩下的殘渣燉了服食也可長上一甲子功力。可說是因禍得福。”
又道:“倒是發配小仙之火神,哎,想來是陵光公子的摯友吧?不意竟出了這般大事。還請陵光公子節哀順變。對了,小仙品階低見識不多,冒昧一問,陵光公子既是位仙上,不知司掌的是什麼?”
我頓了頓,淡淡道:“司水。”
“水神!……火神……原來就是……”土地仙脫口而出,看我的目光也變了,與那些仙家看我的眼神一般無二。
我從袖兜裡摸了顆麥芽糖放入口中,將土地仙震驚不可置信的目光拋於身後跨步入廳。
兜率宮正廳內,老君正揭了簾子自後院丹房裡步出,見了我疾走幾步拱手道:“水神有禮了。”給我讓了座後,譴了左右童子下去看茶,伸手順了順下巴上一捧瀑布花白鬍子,挑了裡面一撮微微焦黃卷曲的捻了捻,不疾不徐道:“水神此番遠來登門不知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