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怎麼可能呢?我怎麼會愛上了自己的殺父仇人?!怎麼可以!我一時間惶恐至極……不行,我要再見他一次!我要確認,我要證明,證明給我自己看!
當夜,小魚仙倌赴西天與燃燈古佛論經。我再次潛入幽冥之中。
看見鳳凰時,他似乎有些醉了,腳步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踉蹌,正走在回寢宮的路上,有兩個女妖上前要攙扶他,皆被他推開了。他拿著一隻玉壺對著壺嘴飲了一口,似乎對那酒並不滿意,將玉壺一擲在地,壺身觸地即碎,發出清脆持聲響,嚇得周遭侍從皆一下跪倒在地。
“我不是說要桂花酒嗎?”他看了看一地的魑魅魍魎,“都起來吧,去給我拿桂花酒來。”
“是……是……可昌,尊上,這就是桂花酒呀,冥府中最好的桂花釀……”一個女妖壯了壯膽子,困惑地說出實言。
“嗯?”鳳凰看向她,位了一個長長的尾音。那女妖便不敢再辯駁,只道:“奴下這就去拿桂花酒。”
鳳凰方才回身步入寢殿。少頃後,我化成水汽亦步亦趨地跟了進去。
寢殿裡,他已衣帶未解、羅靴未脫地閉眼躺倒在重紗幔帳的床榻之上,一根白玉鑲金的髮簪掉落在地,錦被上鋪滿了散開的烏絲,似流水般沿著床沿滑落些許。他的一隻手亦滑落在床畔,虛虛地攏著,想抓住什麼似的握了兩下,終是無力地滑下,長指蒼白。
我驀地想伸手握住那隻手……剛化出身形,卻聽到門外有低低的衣襬摩挲聲,慌亂之中不知化了個什麼藏於几上果盤之中。
兩個女妖侍從端了壺酒進來,想是重新準備的桂花釀,輕手輕腳放在桌上後,看了看鳳凰凌亂地臥在床上,似乎想替他蓋上被子,躊躇了一番,卻終是沒那個膽量。
她們正躡手躡腳出門去,其中一個女妖卻一眼瞥過我藏身的果盤,立即面色大驚,伸手拽了拽另一女妖的袖擺。
那女妖隨即回身,看了一眼後亦面上失色,立刻眼疾手快地伸手過來。看那方向……莫非竟是衝著我鉗過來的?
正在此時,榻上的鳳凰翻了個身,兩個妖侍嚇得忘了手上動作,努了努嘴快速撤出了廂房。
掩門時聽得一個女妖低聲對另一個道:“竟然是顆葡萄……竟然有人不要命地敢將葡萄放入尊上房中……到如今竟還有人不知道尊上最厭惡的果子……明日便是此人明日便是此人魂斷之時……”
我看見水晶果盤底面倒映著一顆溜圓絳紫的葡萄,原來方才我一急,竟是化成了那許久不用的本身。
他最厭惡的果子是葡萄……
不知為何,我忽然覺得自己像一盞被劃破了紙面的燈籠一般,在風中搖了搖。
他動了動,伸手不耐煩地扯了扯衣襟,似乎有些熱,口中喃喃說著什麼,睡得並不安穩的模樣。我曉得他醉酒後多半不清醒,不會發現我,便化出了身形走到床榻跟前。
房中燭火幽幽,晃動的光暈擦過他的臉頰,半明半暗。因為醉了的緣故,他唇色潤澤如含丹朱,長眉像兩道筆力遒勁的墨痕,面上蒙了一層淡淡的倦色。眉間,是我咬下的傷痕,行將消失。
我低頭認真地看他,恨他?愛他?
若非恨他,我怎會親手殺了他?可是,為什麼殺了他以後我這樣難過,難過得痛不欲生?真的是因為降頭術嗎?可是,我若如人所說是愛他的,我怎會動手殺他?我
與他日夜相對過百年亦從不覺得有何別樣的情意,其後幾百年中他對我說過許多意味深長不明的話語我亦從未動心,他吻過我,吻過我許多次,甚至他那次醉酒後還曾與我雙
修過……可是,我卻從未將他放進心中。
我怎麼可能死後卻一念之間愛上了他?況且他就要和穗禾定親了……
他忽地睜開眼,黑漆漆地看著我,滿室的燈火沒有一盞能倒映入那雙瞳仁之中。
我被他這動作生生嚇了一跳,不得動彈。然而,他卻只是這樣看了看我,剎那間又閉
上了眼,我這才想起,他那次在凡間醉酒亦是這般,只是無意識地睜眼,實則並未清醒。
他的雙唇動了動,微微翕張,似乎在說什麼。我一時好奇將耳朵貼近,聽了半晌,再細看他的口型,似乎是兩個不成句的字,“水……喝……”他定是酒後口乾了。
意識到動作之前,我已變化出了一盞香茗端在手邊,一手託了他的後頸稍稍固定,一手將那杯茶送到他嘴邊緩緩傾斜。
豈料,他薄唇緊抿,竟是滴水也為漏進,茶水沿著他的唇角慢慢滑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