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疑惑,但轉念一想鳳凰這廝素來爭強好勝,從不屑作丁點惺惺示弱之態與任何人,更莫說好端端地裝病騙人,如是,我便放下了心中疑慮,用靈芝煎了水端至榻前,卻見鳳凰雙目倏地開啟,炯炯看向我,驚得我險些將手中湯湯水水擲到他臉上。
我勉強定了定心神,與他道:“你既醒了,便自己把這靈芝水喝下去吧,我也不便叨擾,這就回去了。”
將將轉身,便聽得身後又是一聲悶悶痛哼,我回身,但見鳳凰單手捂著額頭,另一邊手抓緊床沿,用力之大連骨節都隱隱泛白。
我權衡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坐回床沿伸手替他揉了揉額角,隨意問道:“方才不是胸口疼嗎?怎的現在又頭疼了呢?”鳳凰那隻握著床沿的手立時三刻十分配合地捂上了心口,眉間掙出了兩滴汗,輕輕喘道:“只覺得渾身疼痛,也說不上哪裡疼……”
我袖手看他疼得滿面隱忍,忽略那奇奇怪怪的蚜蟲蛀心之感,不得不說有些低調的津津有味,這便是常言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吧,誰叫他總是仗著靈力比我高年歲比我長欺負我一介柔弱果子。
端詳了一會兒,最後,我還是仁慈地將他攙扶起來,半倚半靠著床柱,用青花瓷勺舀了靈芝水喂他。豈料,這廝薄薄兩片唇將將碰到勺邊,便將頭轉向一邊,嫌棄道:“太燙了。”
無法,我只得放到嘴邊吹了吹,復又喂至他唇邊,他淡淡嚐了下,才勉為其難喝下,少少一碗湯水在他七嫌八嫌下竟用去小半個時辰才喝至見底。早知如此麻煩,當初不若把他拍暈了直接灌下去來得便當快捷些。
我扶他在榻上躺穩妥,見他慢慢氣息漸勻、眉目舒展,想是大好了,便起身欲走,但這廝今夜倒像是忽地與我通了靈犀,但凡我一起身,他便開始痛苦地哼哼唧唧,我們花界之人向來好事做到底,我當然只好再種棵靈芝熬藥與他喝,一整夜折騰下來,這廝前前後後竟吃了五棵靈芝仙草才安生下來,真真暴殄天物。
我伺候了他一夜也乏了,懶得再走動,便順便倚了床畔紗簾迷迷糊糊小睡了片刻。再次醒來卻是被那影壁之上反射的灼灼旭日給晃醒的,我習慣性伸手欲揉揉雙目,卻覺右手被什麼物什給壓住了,往下一看,確是鳳凰臉龐枕著我的手背,睡得一臉滿足香甜。
我憤懣抽手便向殿門外去,行得遠去了,步履踢踏間似真似幻聽得背後一聲喟嘆,“原來,你還是有幾分上心與我的,是嗎?”
想來鳳凰夢囈了。
一路出得棲梧宮,少不了得些仙娥仙侍的訝異問候,我許多時日不到棲梧宮了,他們一大早瞧見我從鳳凰的寢殿裡出來自然要關懷我一下。
我抬頭瞧了瞧雞子般粉嫩的日頭,不過寅時剛過,天街上行人寥疏,我慢慢悠悠向前行去,卻見天街盡頭掛了道七彩霓虹,不免詫異,昨日未有落雨,怎的好端端現了彩虹,忽而記起潤玉仙倌說過,只要步過虹橋,便可抵達璇璣宮。過去前往璇璣宮皆是小魚仙倌騰雲帶我前去,今日倒不妨趁著彩虹掛天,我順道自己尋路去小魚仙倌處討頓早膳祭祭五臟廟。
第四十四章
拂曉的天空剛從夜色的濃墨重彩之中掙脫出來,乾淨剔透,絨毛樣的白雲閒適地流動其上,璇璣宮的百牆黛瓦隱藏在墨林的盡頭隱隱綽綽。
我繞到後院門外伸手正待輕叩,紫檀門倒乖巧地不推自開,澄練的池塘畔三兩魘獸應聲回頭,見到是我復又意興闌珊地轉頭圍攏在那藍衫之人身邊。
藍衫之人背對著我坐在依廊而坐,分明是湖藍色的背影,卻叫人想起水墨畫中迷路的月亮,清輝寂寂,潤澤縈縈,此刻他正半挽袖口伸手撩起一串池中水,身前攬了只小魘獸,似在給他清洗皮毛。
那小獸雙眼一轉瞧見我,立時三刻眼白一翻、脖頸一僵、舌頭一伸、直挺挺翻身倒在地上死了過去。
藍衫人生生驚了一下,手上一頓回身向我,眸比水清、容比雲愜,正是小魚仙倌。
“覓兒……”
我疾走兩步到小魚仙倌身邊,伸手摸了摸小獸的鼻下,氣息全無,再拽了拽它的腿,硬邦邦得全然不能動彈。撣撣手我扭頭對小魚仙倌道:“死了,僵了。是你弄死它的嗎?你為什麼要弄死它呢?”
潤玉仙倌怔怔然,滿面費解,下意識便辯解道:“不是我……”稍稍回過神又道:“覓兒,你莫急,我來看看。”言畢,伸手便攜上一層銀輝探向魘獸的脖頸處。
我立在他身後輕一捻指,小獸尖耳撲稜稜一動,前一刻已被黑白無常拘了去的魂魄剎那間回返,歡騰地一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