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秋水蕭颯商音過,琴聲漸行漸急,錚錚然若金戈起、鐵蹄踏,羽音高亢連綿,終在變宮音處“砰!”地掙斷一根弦。似一個咒語訇然委地,破滅無聲,殿中諸神驟然回神。
樂司抱了古琴起身,天青色衣襬一旋,一個傲慢的頎長身影迴轉過身來。
卻是鳳凰。
倨傲的眼神蜻蜓點水在我面上一掠而過,了無痕跡。
一旁仙侍自其手中接過崖琴,鳳凰一甩袖在殿首右側次位上翩躚落座,神色漠然。
“咳……”天帝回神尷尬攏嘴一咳,“仙上今日可是有要事相商?莫如各位仙僚先行散去,改日再宴諸位一享天籟。”
“且慢!”水神爹爹揮手一抬制止了正準備告去的神仙們,盯牢天帝,墨色凝固的雙眸像要洞穿所有,天帝面色閃爍。“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請天帝收回小女身上五千年火陽相沖之力。”
“小女……”天后面色驚變,鳳凰凌厲一抬頭。天帝不可置信喃喃道:“莫非……錦覓……”
“正是。”爹爹眼中鑿鑿,擲地有聲,“錦覓乃是我與梓芬之女!”
第三十七章
爹爹眼中鑿鑿,擲地有聲,“錦覓乃是我與梓芬之女!”
鳳凰眼中光彩流轉,眨眼之間,春暖花開、萬物復甦。我素來曉得他喜怒無常,十分習以為常,不屑深究到底怎麼他忽地又高興了。
殿中諸仙詭異肅靜了片刻,本借餘光偷瞧我的神仙現下皆名正言順地瞪著我看,二郎顯聖真君座次離我最近,偏生額頭還比別人多隻眼,三隻眼睛瞅得我十分揪心。
天帝幾分渾渾噩噩,迷惘失神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天后吃驚過後有忐忑稍縱即逝,突然脫口一笑道:“水神莫不是弄錯了,這精靈真身是葡萄,那日在場諸仙皆有目共睹,若說是水神與花神之女,未免荒天下之大謬。水神說是與不是呢?”
一語驚醒眾仙人,紛紛點頭稱疑,太白金星眉毛鬍子一把白,作高深狀抖了抖,關切與爹爹道:“天后所言有理,仙上可莫要認錯了。”
爹爹暖暖握了我的手,冷然瞧著天帝天后,“不勞天后掛心,若非人心險惡,梓芬又何須自錦覓誕生起便施術壓制她的真身靈力!”爹爹寒聲又道:“天帝可知當年花神因何仙去?”
天帝一楞,咳了兩咳,天后面色驟降,疾道:“花神之逝乃天命,水神如何不知?《六界神錄》有載,花神本乃佛祖座前一瓣蓮,入因果轉世輪盤本應湮滅,不想錯入三島十洲為水神與玄靈鬥姆元君所救,此乃逆天之行,終必遭懲戒,花神壽終不過靈力反噬之果而已。六界皆知。”
爹爹沉重閉眼,再次睜眼伴著冷冷一笑,“我只知曉《六界神錄》有述,業火乃破靈之術,分八十一類,紅蓮業火居其首,又分五等,毒火為其尊,噬天靈焚五內,僅歷任火神掌此術!梓芬當年……”
“夜神大殿下到。”殿內一干人正屏息聽在興頭上,門外仙侍一個長音唱喏卻恰將爹爹打斷。
小魚仙倌不疾不徐步入殿來,帶過一陣湖水般的夜風在我身旁站定,“潤玉見過父帝,見過天后。”回身對爹爹道:“見過水神仙上。”目光淡淡擦過我,泛起一圈靜默的漣漪又迅速消散而去。
天后本來擰眉抿唇面色緊張,似乎生恐爹爹下一個字便是什麼驚心動魄之言,現下卻稍稍紓緩了眉眼,鬆了口氣,似乎從未如此高興見到小魚仙倌,和藹道:“大殿下不必多禮。”
“聽聞父帝得了上古絕音崖琴,潤玉掛星布夜故而來遲,不知是否錯過了清音雅律。”小魚仙倌原來是趕來聽琴的。
“可惜了,夜神怕是錯過了。”鳳凰伸手在一旁崖琴上撥了一串輪指,音色極好卻獨獨殘缺,“弦,斷了。”
小魚仙倌溫和一笑,低頭輕搖,似乎十分遺憾,“如此看來果然錯過了。平生憾事又添一樁。惟盼今日失之東隅,他日可收之桑榆。”
天帝卻心不在焉接道:“水神可知錦覓真身為何?水神若不告之,本座又如何解其火靈。”似乎尚存一線僥倖之意。
爹爹靜默片刻,殿中諸仙隨之屏息似殷殷盼著答案,我亦不免好奇自己的真身究竟是個什麼了不得的物什。
“錦覓生於霜降夜,能栽花喚水,體質陰寒,真身乃是一片六瓣霜花。”
真真叫人沮喪至極,霜花夜降朝逝,來去匆匆無蹤跡,輕飄飄一片一看便十分命薄,還不如做顆圓溜溜的葡萄來得實在、富態。
天帝似乎亦沮喪得緊,與我一般一臉幻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