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只見他面壁而坐,舉杯獨酌,閒逸神態中,卻潛蘊著一種令人不可逼視的華貴氣質。馬君武暗覺奇怪,他想不出何以那青衣書生,和常人大是不同。心裡想著,人已隨師父進了後院。
玄清道人恨不得一下子就替師妹療好蛇毒,略一休息就催陳彪動手。
蛇叟檢點療毒用具,都已準備妥當,才吩咐生起爐火,把三壇黑醋盡倒入一口大鐵鍋裡,加入藥物,架在爐上,爐內火焰雖烈,無奈三罐黑醋,要在百斤以上,足足燒了一個時辰,鍋中黑醋才滾。
陳彪見爐上醋滾,轉臉對玄清道人道:“請令師妹脫去道袍,讓滾醋燻過她身上蛇毒集回傷處後,我再動手替她放毒。”
玄清道人聽得呆了一呆,問道:“這個有沒有變通辦法?”
陳彪冷冷答道:“金線蛇是天下毒蛇最毒的一種,事關她生死安危,除此以外,我陳彪還不知道另有高明療治方法。”
玄清道人無可奈何地走到玉真子身側,望著她不敢出口,玉真子星目微睜,低聲問道:
“你有話說?”
玄清道人說道:“療治毒蛇,必得先把蛇毒迫回傷處,讓龍玉冰、李青鸞,扶持你迫集蛇毒後,我再請陳彪給你放毒。”
玉真子嘆息一聲,道:“你要我一切都受人擺佈?”
玄清道人無限悽傷答道:“我要你先保得十年性命,盡十年之力,我當遍走天涯尋求靈丹妙藥,使你恢復功力。”
玉真子淡然一笑,道:“要最將來求不到靈丹妙藥呢?”
玄清道人低聲答道:“殺陳彪替你報仇後,橫劍濺血……”
玉真子滾下兩顆淚珠兒,接道:“只丟下二師兄一個人,孤掌難鳴,崑崙派從此一蹶不振,你這是何苦呢?我不甘心作崑崙派中罪人。”
玄清道人苦笑答道:“武兒天賦異稟,十年後他必能青出於藍。”
玉真子側頭看了李青鸞一眼,道:“十年後的事誰能預料?你去罷,我答應你就是。”
陳彪把滾醋迫毒的方法,告訴了龍玉冰和李青鸞,自己和玄清道人等都退避出去。
龍玉冰替師父脫去道袍,只留下貼身褻衣,扶她仰臥在一張竹榻上,又把竹榻架在滾醋鍋上。但見爐內火光熊熊,滾醋蒸氣上騰,玉真子如陷一遍煙霧之中,遍體汗水如雨,雖然她咬牙苦忍,但仍不時發出嬌悽呻吟。李青鸞掛著兩行淚水,睜大一雙眼,看師父忍受著滾醋蒸身之苦,不時用絹帕擦拭著玉真子身上的汗水。
龍玉冰雖然也是一副悽愴欲淚神情,但她知道這是師父性命交關的大事,咬著牙,只管把爐火加大。
足足有一個時辰左右。玉真子的汗水真似雨點一般落入那滾醋之中。龍玉冰停下手,和李青鸞一起把師父扶入房中,替她蓋上棉被,細看師父右腕傷處,果然凝成一片深紫的顏色,這才去招呼陳彪替師父療毒。
蛇叟取出一把小巧銀刀,割破玉真子傷處,兩手在四周緩緩擠壓出很多黑水,直待那毒汁出盡,流出血來,又自懷中取出一小瓶白色粉末,敷在傷處包好,回頭對寶清道人道:
“令師妹已不妨事,十二時辰後再替她換一次藥,眼四五粒玉露解毒丸,十年內侵入骨髓中的蛇毒不致復發,餘下的玉露解毒丸和這瓶八寶散,一併奉送,算酬謝你給我接續斷骨的情誼。我還要上華山去踐履八臂神翁的約會,如果死不了,你們崑崙三子隨時可以找我算這筆帳。
玄清人淡然一笑,道:“我已經說過,崑崙派在十年之內不會尋你報仇。”
陳彪道:“就算你們不找我,也許還會為另外的事情碰上,這個我不領情。”
玄清道人道:“如果冤家路狹,那自是又當別論。”
陳彪拿起蛇頭杖,拱拱手轉身就走。
玄清道人合掌送走蛇叟後,轉頭看師妹閉著眼似已入睡,看她臉色慘白,發亂枕畔,心中甚是憐惜,低聲吩咐馬君武道:“你們都去休息一會吧。”
龍玉冰和李青鸞攙扶著玉真子走了半日一夜,落店後又忙著幫療蛇毒,人也實在累了,聽得吩咐,都如命退出休息。
馬君武回到房間,一個人傍案獨坐,想著幾天經歷風險,感慨甚多,不覺長長一聲嘆息,緩步起身,推開後窗,但見藍天如洗,千峰起伏。突然間迎面碧空中有一點白影閃動,直若流星疾馳而來,不大工夫,已經近空,馬君武看清楚那閃電奔來的白影之後,不覺心中怦然一跳,原來又是那括蒼山中連番所遇的奇大白鶴,心念還未及再轉,白鶴已掠空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