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朗靜靜的坐著,痴痴的看著,不動,不累,只是看著……
恍然間,一剎千年。
似乎有生以來便是如此,卻又似乎只是瞬霎,他的眼便對上了一雙碧綠澄澈的眸子。
半晌後,他才反應過來,蘭七醒了。
頓時,靜湖波瀾漾起。
其實,從寧朗踏上樓梯的那一刻起,蘭七便醒了,她知道他停在門口,她知道他悄悄走了進來,她在等著,看這傻小子進來要幹麼,可是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何動作,自己倒是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卻是安寧而滿足,那是許多年不曾有過的。
也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身邊有人時全無防備。
再次醒來,對上的便是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眼神中的東西那麼的清清楚楚那麼的厚實溫暖。
那一刻她恍惚,卻在下一刻驀然生寒。
那些,她早已放棄。
“你……渴嗎?”寧朗愣了半晌才傻傻問了一句。
蘭七一挑眉頭看著他。
“我給你倒水。”寧朗不等她答話便取過茶杯用火盆上溫著的茶壺倒了杯水遞了過去。
蘭七坐起身,伸手接過。
指尖相觸的瞬間,寧朗差點沒失手打掉杯子,卻在下一刻看到了蘭七手上的傷疤,不由叫道:“你受傷了!”聲音又急又大。
“嗯。”蘭七將茶杯放在了左手,抬起右手看了一眼,只覺得那傷疤甚是醜陋,不由皺了眉頭,連帶的又想起了那一日明二的話來,於是眉頭皺得更緊了。
“還痛嗎?”寧朗看她皺眉不由也跟著皺起了眉頭,那傷疤手心手背都有,只看一眼便知定是貫穿了整個手掌才留下了,皮肉糾結分外猙獰,由不得心頭便似被什麼給揪緊了,有些喘不過氣來的不舒服著。
蘭七一口飲盡茶水,抬眸看了一眼寧朗,自也將他的神情看入眼中,心頭有剎那感動,可是……
“早好了。”簡單答道。
“喔。”寧朗撓撓頭,不知道要再說什麼了。
蘭七把玩著手中茶杯,碧眸幽沉的看著寧朗,看那張英朗的臉在她的注視下漸顯侷促,然後目光左右遊移,接著臉皮慢慢變紅,眼眸轉回看她一眼,目光對上立馬移開,一雙手時而緊緊交握,時而單握成拳……
“噗哧!”忍不住笑出聲來。
寧朗的臉更紅了。
“寧朗呀寧朗,你怎麼會這麼有趣。”叩指敲在那紅紅的腦門上,輕輕嘆息一聲。
寧朗摸摸額頭,嚅嚅的道:“我……我想來看看你,嗯,看你……嗯,那個……嗯……”
“呵呵……”看著他一副緊張的模樣,蘭七輕笑開來,可心頭卻生出莫名的沉重。
寧朗,你的純善可能一生不變?可便是一生不變又能如何呢?
蘭殘音……早已不需要那些了。
“那個……你幫我療傷一定損耗了內力,所以我想看看你有沒有事,那個……你沒事,我就……我就走了。”寧朗抓著拳頭總算是說完了話,起身要離去。
蘭七卻在他身後叫道:“寧朗,你陪本少出去轉轉如何?”
“好啊!”寧朗立馬答應,虎目中燦燦的一片歡欣。
“若是轉得本少開心了,便告訴你一個故事吧。”蘭七站起身來。
“嗯。”寧朗點頭。
兩人走出屋,簾子在身後落下,那一室的溫暖與寧靜便隔絕。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這小樓午後的片刻,彼此皆一生銘記。
出了小樓,迎面冷風吹來,將屋內帶出的那一身暖意盡數吹散。
蘭七抬首眯眸看向高空,冬日的風總是這般的冷,可就是這吹枯了萬木吹殘了百花的寒風,更能提醒這人世的冷殘。
二十九、誓約豈輕言(中)
寧朗跟在蘭七身後,沿著山坡慢慢走著,最後到了山坡西面,這裡背風,冬陽照下,讓人暖暖的懶懶的。
蘭七停步,在厚厚的枯草上坐下,道:“我們就在這裡曬曬日頭吧。”
“嗯。”寧朗在她旁邊坐下。
蘭七扯了根草纏在手指上,眯眸看了一眼上空,道:“這天氣真適合講故事。”
“嗯。”寧朗又應一聲。
蘭七玩著指間的枯草,“很久以前,也曾在這樣的日頭底下聽人講故事,那時候太小不知道,可而今回首再看,卻覺得無論什麼樣的故事在這樣的日頭底下聽來,再陰暗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