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似乎只是一味地讓我直行——我重重嘆氣,人跟人之間的差距真大啊,人家顏煜在驢背上就能卜度五行,我磨蹭了數個時辰,仍在原地打轉。
胡思亂想間,我遲鈍地覺察到周遭霧氣不再平靜,起先如行雲般糾結湧動,隨著速度逐漸加快,竟翻湧不止,接著好似沸水一般,陡然蒸騰。
我心頭一驚,下意識地跑了起來,腦海中不自覺地憶起在“風霧陣”中的慘痛經歷,一時之間也顧不上什麼直線方向,一心只求擺脫怒湧的霧氣——我就納悶,祭司老太婆怎麼會那麼輕易地允我離開,敢情是打算把我毀屍滅跡在這片罕有人煙的山林中。
無數個或大或小的氣流漩渦漸漸成形,瘋狂旋轉,劇烈動盪,隱隱有吸扯之力。我見漩渦就轉方向,慌不擇路。
很好,我能確定兩件事情了。其一,這地方實乃大凶之地;其二,我是真的想念顏煜了,倘若他在身邊,多多少少還有迴旋的餘地……
思及此,我欲哭無淚,平生難得做一件好事,還是令我追悔莫及的錯事——我就該拐帶顏煜一起跑,起碼該求他帶我下山,反正他很好哄騙。
也不知跑了多久,身上早已汗溼,分不清是冷汗還是熱汗,我倏然剎住腳步,驚悸不安地瞪著前方兩個巨大的漩渦,左瞧右看,兩旁是無數的小漩渦,剛欲轉身回去,發現退路被一個更大的漩渦封死了。
風聲凜冽,嗦嗦不絕,我沉吟片刻,繃緊身子,深深呼吸,然後朝著前方兩個高速旋轉的氣流的交接邊緣處強衝過去。進入的一瞬間,天旋地轉,耳目轟鳴,身體被撕扯著,無法自主地被拋甩了出去。
屁股著地,疼得我呲牙咧嘴,但有痛感是好事,至少證明我還活著。我試探地張開雙眸,眼前一片清明,不似先前的霧濛濛,我眨了眨眼,好半天才適應過來。
不遠處的林子,嫋嫋輕煙,幽靜安詳,一刻鐘前的危急,恍若隔世。面前是高聳陡峭的山壁,崖巖寸草不生,荒涼冷漠,縱使如此,看在我的眼中,彷彿是世上最美的風景——我終於從霧林中出來了!
我振作精神,摸索到崖壁上的入口,低一腳高一腳地穿出巖洞,爬過怪石突兀的山丘,之後就看到通往山下的曲徑。
下山的路,走起來頗為省力,相較上山時的彷徨,懷中的木盒讓我略感安心。極目遠眺,東方露白,黎明將至,天空的顏色極淡,蒼白而無力,連帶著讓我的心間一片惘然,我嘗試以思考的方式填補腦海的空白。
回溯近一個月的昏天黑地的日子,記憶顛三倒四,天地孤寂,風雨飄零。我發自肺腑地感激,在我無助脆弱的時候,有人始終陪伴在我的身邊,任由我索取著溫暖,只是現在——
連綿的山脈,不見人跡,世間好像唯有我一人,形單影隻,山風吹過,冰冷入骨,身上單薄的衣物沒法抵禦深秋清晨的寒氣,絲絲涼意襲上心頭,一抹落寞,幾分失意……
………我是撿到便宜的分割線…
我到達山下村莊已是入夜之後的事兒了,原打算天亮再到附近的鎮子與護衛會合,但剛走到村口就看到掛有墨臺府徽識的馬車。
探訪骶族村寨是秘密,我對誰都沒有提過,只說宇文景開了一副起死回生的方子,讓我去山上採藥,識藥理的夏楓再三追問,都被我四兩撥千斤地矇混過去了。
負責接應的兩名護衛本該在鎮上待命,但她們見我數日未歸又杳無音信,生怕我遭遇不測,於是前來找尋,幾次上山搜尋都無功而返,只得死守在村口這裡。
啟程前,護衛向我請示,問我是否等那位同行的公子來了以後再出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更加悒怏了。
回程一路無波。
這日晌午,途徑客驛,護衛在前院打理馬匹,我無精打采地在廳堂面牆而坐。
驟然間,喧鬧的客驛靜默無聲。本來我是不會注意到的,適時我正在吃湯麵,當我往口中送食的時候,吸吮之聲刺耳鮮明,清晰可聞。登時,我一陣尷尬,懊惱地轉頭,然後——
差點扭傷脖頸。
我錯愕地回視門邊兀自笑得燦爛的人兒。他的容貌,好似初雪映輝,晶瑩剔透,絲毫未沾染塵世間的汙濁;他身子穿著一襲柳綠的衫子,款式與布料都極為尋常,但偏偏流露出別樣的光彩,千般溫柔,萬種風情,盡在婉約的身姿中。
美得讓人沉醉,似乎賞閱千百年都不會膩味,天下無雙,絕世之顏——來人正是顏煜。
很快的,我發現不光我一人呆滯,事實上,整個驛站的人都是一臉驚豔,怔愣地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