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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玄一踏入廳堂,就反身叩緊大門,她能感覺得出廳中的火盆是剛剛點上的——那麼,之前墨臺榆與墨臺妖孽是在哪兒“勾通”的呢?這麼敏感的話題她自然不敢提出來了。
墨臺妖孽只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少了那一紙婚書,出了墨臺府的大門,他與她根本就是陌路人。倘若一定要為他們的關係定性,她只能想到“制控與受制”——她的生與死,完全操縱於墨臺妖孽的股掌之間,她用他賦予的身份、在他安排的環境中、以他要求的方式生活著。不過話說回來,這與之前她在門派中的日子,似乎並沒有本質的差異,所以她想她完全能夠適應。
毒玄胡思亂想著隨便尋了一處靠近火盆的位置,一抬眼就看到墨臺燁然溫潤如玉的面容染笑,在她身側的椅子坐下,他身上的甜香經過熱氣一烘,似乎越發濃郁了,將她牢牢包圍其中。
如果,他真是她的夫,其實也挺好的……
思緒猛地頓住,毒玄不覺背心泛寒——她剛才好像不小心冒出了一個相當可怕的念頭!
斯德哥爾摩效應,心理學所說的“最大程度地依附周邊最有可能讓其存活的人”的感情寄託。她承認,她的潛意識是戀世,她的處境完全吻合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條件,但她從不認為自己是易受催眠洗腦的體質,要不,她也不能在門派裡安然渡過長達四年的時間。
毒玄力持面色如常,沒話找話說:“我剛剛遇到榆堂姐了,她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是麼?這我倒不曾注意過。”墨臺燁然不打算多談墨臺榆,他的聲音輕柔,道:“妻主,你今天回來得真早!”
“你也覺得我回來早了啊……”毒玄心裡叫苦,只得隱晦地暗示道:“確實,有些事情是很需要時間的……以後我一定改正。”
墨臺燁然沒有注意到毒玄的擠眉弄眼,兀自尋思他處,忽而含笑說道:“難得妻主今天早回來,正好陪我去一趟布行,我想加訂幾套冬衣。”
“明個兒我讓布行的佟掌櫃上府裡來,你就不用多跑這一趟了。今天吹北風,凜冽刺骨,萬一不小心染上風寒就不好了。”毒玄迅速接道,乍一看是為墨臺燁然好,實際是為了她自己的身骨著想——如果不是因為外面凍得她實在受不了,她也不會早早就回來了。
“你……”墨臺燁然驚訝於毒玄突來的體貼,神情一暖,軟軟地說道:“勞妻主掛心了,我看今天的日頭還算不錯,想順便巡視一下商鋪。”
“巡視商鋪啊……”毒玄頓感頭大。她每天只是在各個店面間亂逛,草草核對賬目,以此打發過剩的時間,至於商鋪,原先怎麼運轉現在還是怎麼運轉,她一丁點兒建設性的意見都沒有提過。
很快的,春蓮就備好了車攆,毒玄率先爬了上去,墨臺燁然召過夏楓,在他耳畔吩咐了幾句,然後才上車。
車攆停在一家書肆前面,離目的地的布行還有半條街的距離,不巧的是,這家書肆也是墨臺燁然的產業之一,現在正由毒玄出面打理。
毒玄疑惑地跟著墨臺燁然下車,原想偷偷問春蓮緣由,但當她一眼望盡書肆空蕩蕩的鋪面,她恍然明白墨臺妖孽的用意了——書肆生意清淡,真的不關她的事,再刻苦的讀書人,也不會大冷天跑出來買書啊!
書肆的夥計極為機靈,見墨臺燁然與毒玄在書檯坐下,連忙端茶倒水,還專門燃上火盆,態度無比殷勤。她不認識這位端莊明豔的公子,但認得邊上滿臉苦瓜相的夫人——她的新東家,桓城裡八卦蜚語纏身的墨臺夫人。
據說,墨臺夫人在入贅夫家之前,是富甲一方的鉅商,之所以大手筆地收購城中的商鋪,是為了將老家的生意全部轉來桓城,各個店鋪原先的招牌掌櫃夥計都沒有變動,只要求掛上統一的徽標——說心裡話,她並不在意換不換東家,反正只要能給她一份差事養家餬口,誰做東家還不都一樣。
墨臺燁然神態自若地隨意翻看書檯上的書冊,而毒玄卻是坐立難安,伸長脖子看著街面上稀疏的路人。
“夥計,前些日子剛出的話文小說,挑兩三本送到城東的司馬府去。”一名小廝打扮的男孩走進了書肆。
眼見終於有客人上門,毒玄比店裡夥計還激動,立刻跳了起來,滿臉堆笑迎了上去:“這位客官,小店前些日子剛進了十多本的話文小說,要不全給您送府上去吧!”
“你是書肆的夥計?”小廝錯愕地打量著身著貂毛裘袍的毒玄。
“您說我是夥計我就是夥計,您看,話文小說您能不能多買幾本?”毒玄笑得十分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