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無法接受,“船隊的賬你隨便抽查一下便可,大富為人謹慎,出不了大問題的,女兒的事才是最要緊的。”
潘慧言不知道,老太太去世之後,莫鍾書就一直被一個問題困擾著。老太太這一輩子的悲劇,是她身處的環境造成,也是她自己的思想造成。當年她的親生女兒死了,莫老太爺也死了,莫府已經沒有誰能管束她了,她手裡又有錢,要是她就此離開莫府,哪怕只是到她陪嫁的莊子去,也能過得比在莫府裡適意。如果她能勇敢地走出家門,外面的世界就更加是海闊天高。可惜,她有能力操控幾個大商鋪,卻沒膽量邁出莫府後院一步,只能繼續在莫府裡煎熬著,一直到十幾年後蘇姨娘生下莫鍾書,才重新找到一點生活的樂趣。
這個世界的女人活得不容易,莫鍾書原以為,他給女兒準備足夠的錢財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再為之找個人品不壞的女婿便完成了一個父親的責任,現在看來還是遠遠不夠。他一定不能讓女兒重蹈老太太的覆轍。他也不願意像別的父親那樣把女兒的幸福寄託在兒子和女婿身上,求人不如求己,他想要女兒自立,從精神上自立。只是怎麼樣才能讓一個嬌嬌女做到精神自立,他還想不清楚,所以一直苦悶著。
他在這世上認識的女人不多,大多數都是出嫁後就相夫教子,潘慧言做起生意也算得女中豪傑,可是嫁了自己之後便只在家中幫他監督一下船隊的賬目,僅僅因為他不納小老婆就歡喜得像中了大獎。他希望女兒將來能夠過得更好一些。
他想給女兒找個事業,一個可以不受時代觀念制約任她自由發展的事業。他甚至考慮過,把船隊交給女兒管理,但又怕一不小心把女兒養成個女漢子,將來沒人敢娶。
所以,那天聽說女兒自己萌生了開辦錢莊的念頭,莫鍾書就暗暗高興。投資理財在許多家庭都是主婦的職責,至少她們的嫁妝私房需要打理,那麼他女兒開辦錢莊應該也不能算越界,大不了他將來引導她專門開辦女子錢莊。雖然明知莫雲逍玩鬧的成分居多,他卻要盡力促使她假戲真做。更重要的是,他要藉此機會讓女兒內心彪悍起來,要讓她的精神比男子更加強大,如此才能保證她將來不會陷入被動挨打的困境。
正文 第115章
莫雲逍得了母親的指點,開始到處尋找放款物件。有潘慧言在旁指點,莫鍾書沒什麼好不放心的,反正又不是指望她掙錢,就等著她慢慢玩著積累經驗了。
新年剛過,方睿就到松江來了,但並不是獨自一個人,跟著他來的,竟然是觀瀾書院的李夫子。
李夫子剛剛年過花甲,卻不服老,聽說方睿要出海遊玩,竟然死乞白賴地跟了來。見了莫鍾書,還一個勁兒地指責《松江商報》白用了他那麼多漫畫不付費,現在要用稿酬來抵船費了。
這李夫子在書院裡就以玩世不恭胡攪蠻纏聞名,當年教了莫鍾書大半年的書畫,從沒提過要收他學費,但後來去牧場一趟,愛上了那小茅屋的簡樸,就非要他用茅屋來抵學費。後來見莫鍾書隨手畫的卡通小人趣致,他還反過來跟莫鍾書學了這種誇張的畫法。因為《松江商報》上有個文藝版,專門刊登詩文圖畫,有時候稿件不夠,莫鍾書就自己隨便畫些漫畫來湊數。李夫子聽說之後,便也常作些漫畫寄過來。但他從不接受那一兩半兩的稿費,覺得那是對他的侮辱。莫鍾書知道他家產甚豐,而且他的畫在澄州很受追捧,隨便畫幅畫送到畫店去也能賺上一百幾十兩銀子的,便替他把稿費捐給了孤兒院。這事兒李夫子也知道並同意了的,現在這麼說話,是倒打一釘耙也要混上船去了。
莫鍾書深知李夫子的脾性,既然來了松江,就算用扁擔打也不能把他打回澄州去的了,再說他預備的船夠大,除了水手就只有他們三個人,不怕會擠著誰,便笑道:“我欠夫子的,何止是那點稿酬,還有當年的束脩也沒算清呢。”
李夫子想起當年藉著收束脩的名義。硬是把莫鍾書那間小茅屋強佔了幾年,就老臉一紅,但隨即又拈鬚而笑:“算你還有點良心,知道就好!”
莫鍾書這回挑的船是“白鯨號”。大小和內部結構都和上次在東海沉掉的那艘“藍鯨號”一模一樣。配備的人員也是五十個水手,還有幾個負責商業的夥計,船上的貨倉裝滿了織坊廉價甩賣的絲綢,質量都算上乘但花樣早已過時了。
方睿一上船,就從包袱裡拿出一包紅豆來,每天早上往海里扔一顆紅豆。原來那是他的夫人齊箏準備的,不多不少七百顆,當那七百顆紅豆扔完,方睿就必須要回到家裡。莫鍾書問:“不回去會怎麼樣?捱打還是罰跪?”方睿就拿一雙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