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無名指時不時的點著桌面,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心情愉快的時候特有的動作。大明國可以說幾乎是憑程之一人之力建立起來,而且能擁有今天的盛世景象也與他密不可分。雖然大明國不實行君主制度,但是程之依然是大明民眾心中的無冕帝王,甚至是有史以來少有的明君,聖君。
不過就在這個上至‘帝王’程之,下至初出茅廬的小小研究員都心情愉悅的氣氛活躍的大廳中,一個老人卻在閉目養神,如果不是偶爾嘴角抽搐一下,八成會被當作死屍一具。乾枯的雙手,乾枯的臉龐,想必那單薄的衣服下也是一具乾枯的身體,所有一切無不說明這人行將就木,難怪會在大家都暢談的時候閉目養神。
程之搖了搖頭,這個老人雖然看起來比他老的多,但是實際年齡並不比他大,只是和英傑同齡。今天他正是被英傑帶來的,據說兩人偶爾相遇,相談甚歡,甚至直言相見恨晚。
果然相見恨晚,程之心說,如果再過些時間,怕是入土為安了——他還真有點擔心此人今天會倒斃在宴會上。他實在是不覺得相談甚歡,除了一開始見面時候的幾句客套話,程之就不見此人金口再開——甚至此人都沒有和英傑多說幾句話。
程之疑惑的看向英傑,英傑只好苦笑搖頭,表示他也同樣疑惑。
“老薩,你身體是不是不舒服?”英傑輕輕問道,“如果不舒服,我們就先離開這裡吧。”
老薩似有所感,這才從行將就木的狀態脫離出來,緩緩睜開眼睛,“老英,你叫我?”
程之無語,他甚至懷疑這個老薩是來搗亂的,但是以他對英傑的瞭解,能被他覺得相見恨晚的人不是有大學問之人,就是大智之人,所以也不曾怠慢。
“老薩,你如果覺得身體不舒服,我就先叫人帶你去休息,怎麼樣?”程之略有擔心的問道。
老薩卻是直了直身體,搖頭道:“不必,既然老英邀請我來,我自是不能半途離開。我身體無恙,剛才心中有所思,所以讓大家見笑了。”
“哦?不知老薩所思為何?”英傑頓時來了興趣,所謂活到老學到老,在和老薩的交談中,他已經學到了很多,毫無疑問,在英傑看來,老薩是一個智者,大智者。
“今天在此所坐,整個大廳中的眾人,無一不是這個時代的jīng英,可以說是上天的寵兒,過著許許多多平凡人羨慕而又不可得的生活。”
老薩說到此處話鋒一轉,“但是你們並不是唯一的寵兒,文明發展至今,有過多少驚才絕豔之輩,但是人生百年,彈指一揮間,黃土一杯。多少人只是歷史中的過客……不,可以說所有人都是歷史中的塵埃,這種亙古以來的消亡彷彿沒有盡頭,是不是太過無情?生命存在的意義到底為何?難道只是為了等待終結?”
老薩看到眾人不以為然,也不以為意,正如政治家沒有科學家對於科研的狂熱,科學家沒有政治家對於權力的痴迷。
他所說也僅是他所在乎,他所想也僅是他所追求。
“老薩,你說的我並非沒有思考,但卻沒有頭緒,也許正是夏蟲不可語冰,我們在天地間太過渺小,這種事情已經遠遠超出我們能理解的範疇,遠到……遠到甚至我們完全沒有一絲感覺,無論是觸動,感悟,還是感慨。即使感慨,恐怕感慨的也僅僅是自己,感慨自己的無奈。”英傑嘆道,“當年仰望星空,我也是無奈,那時候我覺得自己似乎超脫了天地,但是卻依然在歲月中默默等待死亡的那一刻。”
程之漸漸放下左手,曾幾何時,他覺得人生意義已經實現,因為他建立了這個強大的國家。但是他還年輕,他有了新的追求,他要讓大明傲視群國,無可匹敵。他做到了,但是追求並沒有停止,因為他看到了生命枷鎖的鬆動。幾十年來,他的內心已經強大無比,但是今天仍然不由自主的顫動起來。
“老薩,既然你這麼說,那麼你覺得這種亙古以來的消亡真的沒有盡頭嗎?”程之凝視著老薩,就像要看透他的內心,“我和英傑雖是親密無間的老朋友,但是我不像他,對待萬物都用標準衡量,用理論判斷。我始終堅信,在我們目力、思想所不及的地方,就有萬般可能,那些可能裡或許就有希望。”
老薩乾枯的臉上露出一個極其彆扭的笑容,“我僅是一個小市民,只是平時想法奇怪一些。你的問題我不能回答,但是如同王權沒有永恆,文明也並非沒有盡頭,但是盡頭之前,我覺得皆有一線生機吧。”
程之微微一笑,並沒有在意老薩言行不敬,他問老薩也只是一時興起,並沒想得到什麼答案,而且一個只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