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駙馬?就是你的姑姑們,要不是遇上了昭皇帝的喪事,也都是這年紀就成親了?怎麼就你一個人特別啊,不想選駙馬就不選,不想成親就一輩子不成親?”
“一輩子不成親怎麼了?”點點怏怏不樂地嘟囔,“我就不想成親,好容易在清安宮住慣了,出去住什麼公主府……公主府能比得上西苑嗎?能比得上南內嗎?”
合著是孩子戀家啊——徐循一下也樂了,對她來說,宮廷意味著的那些東西,對點點來說卻未必如此。她長於宮廷之中,從來也沒有出過皇城,對她來說,天和地就只有皇城這麼大。她在這裡是安全的,和樂的,和妃嬪們不一樣,僅僅是她的血緣,便天然地決定了她在宮中從不會遇到什麼真正的挫折,也不需要為自己的寵愛而擔心。
“先選。”她施展緩兵之計,“選中了,何時成親再商量麼,再說,女大不中留,只怕到時候,就是你盼著出嫁了。你瞧你阿黃姐姐,三不五時就去廟裡上香,又出門踏青去——咱們宮裡可沒有這樣的事兒,就連想看看外面的百姓,都只能在上元節那天,去午門趴著門樓往下看一眼。”
到底年紀小,玩心重,從眾心也強,點點的語氣有所鬆動,“您不說我倒是忘了,出去以後,還能去找阿黃姐姐和圓圓姐姐玩兒……”
徐循強忍著沒笑出聲來,“可不是?要不然,等壯兒也去封地了,你多無聊呢?栓兒平時忙得要命,也未必能陪你一塊玩兒,難道就天天跟在太后娘娘身邊,服侍她批奏摺?”
點點經她一番勸說,對選駙馬的事也就默不吭聲了,不過她倒是沒什麼要求,概因在她很小的時候,生命裡唯一的男性就已經去世了,在點點心中,根本不知怎樣的男人才是好的,要開條件都開不出來,只能是憑著徐循那多如牛毛的要求,讓趙倫大海撈針般地去當紅娘了。
點點的嫁妝自不必說了,徐循多年受寵,身家自然豐盛,她唯獨也就這一個女兒,壯兒將來去封地,朝廷亦不會虧待了他——藩王和公主比,待遇又要強得多了,點點能派上用場的金銀珠寶,對壯兒來說,只怕根本不屑一顧。徐循為將來的郕王妃留了部分體己,餘下她自己穿戴不上的,全都給了女兒,再加上太皇太后、太后的表示,點點的嫁妝,比起兩個姐姐,也根本都差不了多少。
公主府在建造著,選駙馬活動也在河北一帶有條不紊地穩步前行,徐循每天忙著這些瑣細事情,倒覺得十分有勁。至於那些煩心的朝政,大概半年以前,便又回到了太后手中,徐循不過是起個參贊作用而已,現在她有正經事要做,便正好可以藉口從這些煩人的事情裡解脫出來,一時間簡直是神清氣爽,大有‘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的神仙心態。
倒是太后,休養了幾年,又兼且經過一場大病,原本學會的知識也是七零八落,看奏章看得疏疏落落的,若非栓兒對政務也表示出了興趣,只怕這內廷真就淪為蓋章處,任誰送來什麼詔書,都照蓋不誤了。
——過去的兩年裡,若說有誰變化最大,那便非栓兒莫屬了,誰也說不清是哪一日,這孩子便給人以一種‘已經長大’的感覺。他的功課雖然還時常令先生們不滿,但他卻再未和先生們口角。乾清宮裡,漸漸換上了他自己喜歡親近的宮女和內侍,雖然在長輩們的嚴格監控下,他還未曾擺脫童子身份,但想必和他父親一樣,在正式娶妻之前,也會有一兩個教導他經歷人事的宮女……孩子們真的都在長大,而與之相對應的,便是正在變老的父母們,前日,徐循在鏡中,又發現了眼角的一條皺紋。
太后早過了四十歲生日,徐循的四十歲,幾乎是猝不及防地,也早已是近在眼前了。
四十歲,算是開始漸漸步入老年,心態必然會有所轉變,昔年很是看重的一些東西,如今反而不會去在乎。雖然現在皇帝對政事多有過問,表現出了一副迫不及待想要親政的樣子,但太后非但不反感自己的權柄被人覬覦,還很是主動地時常將奏章送去乾清宮,母子兩人的關係,似乎又密切了少許,比之昔年僵硬的‘母慈子孝’,倒又緩和了許多。——畢竟,那也是三四年前的事了,時間是最有效的膏藥,一帖一帖逐層加厚,原來的傷口,漸漸地也就再看不出痕跡。
能在四十歲的時候過上這樣的日子,徐循已經是心滿意足。這些年來,她早已學會不去要求盡善盡美,姑且不論如今宮中的日子是多麼的乏味,家人彼此間的關係又有多麼微妙……只要每一天都能比從前好上一丁點,比最差的時候要體面上一丁點,她便再也沒有多餘的要求。
“年輕的時候從未想過,還有能看著點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