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向著堂中眾人深深鞠了一躬,眾位郎君雖然心中鬱郁,但對方是謝家家主,身份遠在他們之上,都忙起身來,欠身回禮,道不敢。
謝家家主繼續道:“故此,謝某還請諸位暫時委屈一番,收拾妥當隨南晉皇族一道南遷至新安城中,待羯胡人退去再回建康不遲。”
一時間眾人都吃驚不已,謝家家主說的是隨南晉皇族南遷,難道謝家不走?
謝家家主似乎看出眾人的疑惑,望了一眼一旁的謝凡,謝凡緩緩站起身來,此時臉上已經沒有往日的玩世不恭的笑,一臉正色,朗聲道:“諸位,謝家世代居於建康,此為家業,如今洛陽淪陷,謝家子孫受盡蠻羯屠戮,此為血仇,我謝氏自先祖便是晉人,南晉為謝家安身立命之地,此為國恨,當此國仇家恨之時,謝家豈能棄建康而去,願傾謝氏一族之力鎮守建康,求保一方平安。”
他的語氣雖然平常,但這字字句句皆是慷慨激昂,讓人心中為之一動。是了,建康是謝家本家所在,若是建康失守,謝家只怕元氣大傷,何況謝傢俬兵都有數萬,他們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建康。
只是剩下的幾個世家中人卻都沒有心思留在建康,與謝家同進退,他們知道羯胡素來兇狠殘暴,一旦破城,只怕毫無活路,建康雖然是皇城,但南晉皇室都已南遷,再死守對他們毫無用處,自然是要走了。
只是他們千里而來謝家為赴壽宴,如今要南遷,卻是毫無糧草,卻要如何應付這一路上的吃用。
謝家家主看著堂中眾人神色惶惶地交頭接耳,知道這些人不會留在建康,開口道:“諸位休急,謝家已經吩咐下去,每一家準備了十車糧草奉上百金,也算是謝家一點心意,還請諸位不棄。”
百金在世家中人眼裡看來不過是些許小錢,不值一提,只是這十車糧草卻是十分貴重了,平日不過數金就能購進一車糧草,在這兵荒馬亂之時恐怕人人自危,便是有糧也不會拿出來販賣,如此糧草的價錢便會飛漲,而謝家要留在建康更是要有足夠的糧食供應這許多人吃用守城,糧草於他們更是貴重,他們卻捨得每家送上十車糧食讓世家中人南遷所用,也不可謂不盡心了。
此言在眾位世家人耳中聽得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卻是讓孟洛臉色為之一變,十車糧草哪裡夠這許多人吃用到新安城。雖然此次來謝家的世家郎君姑子並不多,一家不過數人,但是帶來的侍婢僕從連同護送的侍衛卻是數不盡數,來時便已是幾支車隊,若是南遷自然也是浩浩蕩蕩,好大的排場,如此一來人的吃食,還有馬的口糧都指望這十車糧草,只怕還不到新安城就已經用罄了。
想來這些世家郎君必然不會不知道這個,現在建康城中怕都已得到訊息,糧食已是重金難求,那麼他們就只有減少隨行之人,來節省糧食。
孟洛身子微微一顫,恐怕留下的人生死難料了,那麼她是該跟著桓宣一眾人走繼續岌岌可危地度日,還是留在謝府等著羯胡人破城之時?她竟然想不到答案了。
第四十五章 艱難
十車糧草,卻是這許多婢僕侍衛,如何能夠撐得到新安!這一夜,謝府諸多院落的燈火都不曾熄滅,郎君們在擔憂南遷之事,而婢僕們卻都害怕會被留在建康,個個心驚膽戰偷偷哀泣。一時之間,謝府一片愁雲慘霧。
桓宣的院子裡,不當差的侍婢們都擠在一處,低低嘆氣猜測著誰會被留在建康,如今已是人人都知曉,一家只得十車糧草,自然不會把所有人都帶走。
孟洛沒有與她們在一處哀嘆低泣,她有幾分愣怔地坐在角落裡,抱著腿想著自己的心事。
如今這情形,只怕南遷迫在眉睫,桓家此次來的不過是桓宣與桓七郎兩位郎君,然後卻是帶了於老與幾位頗得重用的家僕前來,更有侍衛數十人,婢僕近百人,卻只有十車糧草,遠遠不夠。如此一來,能夠跟著桓宣等人南遷去新安的,除去侍衛與於老等人,大概只有十數人。
孟洛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其中,先前桓宣說過她只會是個侍婢,再不會理會她,那麼這一次恐怕會留了她在建康。或許這樣也好,雖然羯胡即將殺到建康,但這城中還有謝家人,未必就是死路一條,還能離開這些虎視眈眈的人,對於孟洛而言,這並不算壞。
“阿洛,郎君命你去廂房伺候。”外邊進來一名侍婢,臉色不大好看地望著孟洛,連帶著房中的其餘侍婢也都是冷眼望著她。在這個節骨眼,能夠去建康的只會是她們之中少數,孟洛顯然是郎君看重的,自然會被她們敵視。
孟洛淡然起身,一言不發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