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她還沒出月子,就跑到酒吧去掙錢,簡直就是不要命了。那時候,我已經認識顏飛了,他是個挺熱心的人,我和顏飛借了點錢,讓天雪先給孩子治病,期間,阿言的病情一度穩定過,天雪歡天喜地的把他接回了家,可是,沒過多久,病情再次反覆,阿言又被送進了醫院,之後,就死在了醫院裡。”
說到此處,劉芸忽然一笑,笑的極為諷刺,而眼眸中卻隱隱的閃爍著淚光。她問,“慕東霆,你知道什麼是喪子之痛嗎?”
慕東霆的身體劇烈的一顫,卻久久的沒有回答。
而劉芸也並未想要他的答案,而是苦笑著,繼續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可是,天雪她知道,因為,阿言就是死在她懷裡的,她親眼看著阿言的小臉由青變白,親眼看著他沒有了氣息。起初,天雪還會絕望的哭,最後,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阿言死後,天雪的世界也徹底的崩潰了,她被送進了瘋人院,在那裡受著非人的折磨。她在國外,整整治療了五年。”
劉芸的聲音微微停頓,斂眸看向慕東霆,又是譏諷的一笑,“早在回國之前,慕總裁的大名我就是如雷貫耳。天雪發病的時候,除了喊著阿言的名字,最多的,就是喊著東霆哥哥。後來我們回國了,我曾經問過天雪,為什麼不把阿言的事情告訴你。她就對我說:阿言已經死了,把真相告訴你也無濟於事,只會把她曾經承受過的痛苦,讓你重新經歷一遍而已,那樣,根本毫無意義。雖然她說的不以為意,但我知道,她是怕你痛苦,她連你受到一點點的傷害,都捨不得。慕東霆,你欠天雪的,這輩子,下輩子,都還不清。”
慕東霆麻木的聽著,意識都有些渾渾噩噩,甚至分不清什麼是現實,而什麼又是夢境。他甚至連劉芸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清楚。
如果,如果這一切都只是夢該有多好,一覺醒來,從未有阿言的存在,那麼,天雪也不會承受那麼多的痛苦了。
而所有的罪惡,從林初夏的謊言開始,又到她的謊言結束。那個女人,連死都不肯放過他和天雪。
寒冬的山風刺骨,席捲著地上殘存的雪花,風雪交加,吹打在身上,臉上,生生的疼著。
慕東霆只覺得肢體都有些僵硬了,他麻木的伸出手,揉了揉模糊的雙眼,然後開啟了手機,認真的翻看著裡面的內容。
手機相簿中,幾乎都是阿言的照片,也有天雪和他的合照,孩子的眉眼很像天雪,鼻子嘴巴像他,笑的時候,連唇角揚起的弧度都和他如出一轍。慕東霆一張張的翻看著,照片中,小東西,或笑,或哭鬧,大部分都是在睡覺,嘟著小嘴巴的樣子,極是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親上一口。慕東霆指尖輕顫,視線再次模糊。
手機裡,還有一則影片,是天雪抱著阿言拍攝的,她正拿著奶瓶,喂阿言喝奶,小傢伙的雙手胡亂的揮動著,連喝奶的時候都不安分,喝飽之後,裂開了小嘴巴,一臉滿足的笑。天雪抱著他,輕輕的哼著歌,低頭輕吻著寶貝熟睡的額頭,唇角邊含著溫柔的,比陽光還要溫暖的笑靨。
那畫面太美,太溫馨,美到慕東霆不敢再去看。他關掉了影片,單手撐著額頭,在瑟瑟風中,肩膀不停的顫抖著。
誰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而已。
手機資料夾中,還有兩個文件,是天雪寫下的兩篇日記。慕東霆逐一點開,一字一句,認真的看過,黑色的宋體字,字字如鋒刃的利劍,刺在他心上,鮮血淋漓。他僅僅是這樣看著,都痛的幾乎無力呼吸,那麼,當初天雪寫下這段文字的時候,該是怎樣的痛不欲生啊。
日記一:我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七個月了,這幾天出了幾次血,醫生說我需要臥床休息,可是,這怎麼可能呢,我還要出去打工賺錢,一旦停下來,我和孩子都將面臨著捱餓的風險。昨天晚上,我又夢到了東霆哥哥,我哭著對他說,雙手泡在洗碗水裡真的很冷,我把長滿了凍瘡的手背給他看。他心疼的對我說:雪兒,你要堅強一點。
是的,我必須要堅強起來,因為,我不在是一個人,我馬上就是一個母親了。我要把寶寶平安的生下來,抱給東霆哥哥看,然後笑著對他說,“這是我生的,看我厲害吧。”
日記二:阿言70天的時候,因重症肺炎再次住進了NICU,我抱著他在門口等時,他被一口痰卡住,瞬間臉色蒼白到幾近透明、口鼻周圍青紫。醫生讓我簽了病危通知書,這期間寶寶一度心力衰竭,經醫生用強心藥物及時搶救總算是暫時有所好轉。而我也度過了有生以來最艱難的彷彿墜入地獄的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