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明媚。
情深至此,重遇時卻不肯說想念。
方芳嘆息:滕司嶼,你在感情上真是個死心眼的白痴。
這盆仙人掌佈滿尖刺,花兒開得正好。極少有人見過仙人掌的花。大朵大朵,純白,一絲雜色也無。外表倔犟的植物,內心這麼甜蜜動人。
滕司嶼小心地將它放回窗邊。瓷盆邊幾粒細小的沙子扎痛了他的眼睛。司嶼轉身從抽屜裡拿出紙巾,一下,一下,輕柔地拭去那一點點瑕疵。
日光之下,雪白的花瓣微微發光,次第綻放。他恍惚間想起多年前她的臉。那一張無數次縈繞於夢境的面容,也像這花瓣,在時間流淌的罅隙裡,寂靜地,微微發光。
方芳推門進來,見他流連於仙人掌的眷戀神色,心知他又想起了某人。
“打起精神來,滕總。”方芳笑靨如花,“一號線有你的電話,可能是好訊息哦。”
電話接通。蘇律師調侃他:“老天怎麼這麼不公平,給你的越來越多,羨慕死我了。”
“哦?”
“沐輕菡的死你知道吧?她的遺產分配中,有你的一份。”蘇律師頓一頓,“份額不大,但總是飛來橫財。大部分遺產她都留給了一個女孩子,好像叫什麼……葉默……”
“葉默寧?”
“對!對!就是她。你認識?”
“你跟她碰過面了?”他緊握電話的指節發白。這細節讓方芳看在眼裡的時候,她故作不在乎的笑容浸滿酸澀。
“看來滕總跟這個美眉有淵源哦……”蘇律師真不應該做律師,一頭扎入婚介行業才是正道。“還問什麼聯絡方式啊。明天你們不都要來我這裡聽遺囑並簽字的嗎?”蘇律師賊賊地低聲說,“準時來哦,美女都不愛等人的……”
方芳去茶水間替他煮了杯咖啡,小心地端回辦公室。
辦公桌邊沒人,她把咖啡放在他的膝上型電腦旁邊,不經意看到了螢幕。百度搜尋欄裡赫然填著“約會”、“男”、“衣服”。
出來好多頁搜尋結果。臨到約會時不知道穿什麼衣服好的男生真是多。洗手間的燈熄滅,滕司嶼走出來,恰好撞見方芳站在他的電腦前。
各懷心事,面面相覷。
“咖啡放了兩勺奶精和肉桂粉。”她若無其事地甜笑。剛要出去,冷不防被他叫住。
“等一下。”
她心頭微震:難道他介意她看到了他的心意?
“你約會的時候,最喜歡看男孩子穿什麼樣子的衣服?”
原來是為這個。她想了想,說道:“出去玩的話,最好是簡潔大方,帶一點小帥。”
“那件Gucci的黑色外套怎麼樣?”他神色裡隱約的期待與羞澀,與平素商務中冷漠的“滕司嶼”判若兩人。
“嗯,不錯。”
“或者穿襯衣去?”筆挺的襯衣給人以信賴感。
“都好。你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方芳微笑,笑容澀澀的。沒錯,滕司嶼的身板與風度都一流,可他從來不在乎打扮。永遠是那麼幾件襯衣換來換去。鬍子總要秘書提醒了才記得刮。能讓他這麼在意形象的,只有一種可能。
她問:“你有約會?”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想念默如塵埃(3)
“嗯。”
“是誰?”
“還能有誰?”
“可是……你跟葉默寧,不是分手了嗎……”
“對,所以我決定重新開始,重新追她。”那種外冷內熱、商務又天真的眼神,真是把方芳打敗了。
她曾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葉默寧在他心裡留下的痕跡也會淡去。那盆擺在窗臺邊的仙人掌,或許只是出於習慣。誰都知道,愛一個人從最初的“金風玉露一相逢”,到後來的相顧無言,是一場多麼迅疾的電影。
某天深夜,方芳回公司拿檔案。司嶼累了,伏在辦公桌上睡著了。她猶疑地湊近他熟睡的臉龐,想偷偷地,輕輕吻一下就好。可這個隱秘的吻卻隨著他的夢囈,停駐在半空中。
他在夢裡喃喃地說:“默寧,你回來,回來好不好。”
獨當一面,隻身撐起公司的大旗。業界人士都說,那個滕司嶼啊,就是個工作機器,一點兒感情都不講的。有誰人知,夜深人靜,他加班到累極,趴在桌上熟睡如幼小的孩子時,心底綿綿細細最柔軟的思念,便如無人拔去的翠綠的野藤,窸窣地生長……
他愛她。
他還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