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沸騰起來。
那個青衣白裳的矯健影子施施然過來。將士們從帳篷裡鑽出,眼中流露出驕傲和敬仰的神色。那是青夔最年輕的英雄,他們心目中的君王。
公子清任笑著,招呼大家早些休息,然後來到自己的帳篷前面,跳下馬。
“紫微星宮,為北方青氣所犯。”
清任回過頭,看見帳篷外面,離篝火最遠的暗影裡,一個披著巨大紫色斗篷的人,一雙深沉的眼睛觀察著他。清任衝著他微微頷首,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帳篷。
“還請大巫指一條明路。”清任道。
巫賢,一度是青夔最有名望的巫師,是為帝招拒所敬重的大祭司。招拒駕崩之後,巫賢宣佈退隱。然而退隱的大祭司聲望猶在,加之現任大祭司扶蘇是異族人,難免為同儕所嫌忌,所以隱然中巫賢仍舊是青夔靈巫中的第一人。公子清任費了很大心思,爭取到了他的支援。在這種關鍵時刻,巫賢出現在空桑嶺的大營中,清任的心氣又不擴音了一層。
“我看到了星辰的變化,王的壽數,只到這個月望。”巫賢淡淡道。
“只到月望?那麼湘夫人和扶蘇的招魂術法,是肯定不會起作用了?”公子清任追問。
“那個卻不是我能夠知道的了。”巫賢深知公子清任的心思,語氣裡免不了一絲譏諷,“不過,公子的星辰正當光華燦爛,前途大可放心。”
“多謝大巫。”
派人護送巫賢離開之後,摩羅轉回清任帳中。公子清任撫案而坐,緩緩道:“看來我們應該等等。”
摩羅很明白清任的意思。從名義上講,湘夫人的地位和權利,是和青王的存在息息相關的。只要青王一死,湘夫人無所依倚,就名不正言不順。那個時候,他們可以抓住機會,把青王的死歸罪於湘夫人的弄權,一擊而潰。——只要他們的軍隊可以佔領王宮,把湘夫人控制和孤立起來,這些就都不難辦到。
但是,這一切要等到青王嚥氣。
“月望倒是不遠,不過等這些天,局勢隨時會變。”摩羅皺著眉頭說。
“我也知道。”公子清任說,“而且探子來報說牧流帶著人出城了,這幾天倒是大好時機。”
“他走了?”摩羅眼中一亮,“要不然,我們趁此機會殺入宮去把王……”
“不可以!”公子清任猜出他的念頭,立刻打斷了他,“絕不可以做這樣的事情。——等等也好。我們只要密切關注牧流。但願他晚點回來。”
摩羅嘆道:“我們已經掌握了這麼多的力量。如果沒有牧流,對付湘夫人還不是易如反掌?”
清任想著巫賢的占卜,覺得胸有成竹,心裡頗為平靜。然而那天晚上,他又一次驚醒,悄悄地披衣起床,對著月光想念關於九嶷、關於雲夢的一些傳奇。無論怎樣,那是他永遠擺脫不了的夢魘。
第六章 血咒
“呵呵……哈哈哈……”
牧流一驚,拉住了馬韁,向四周張望。
深山寂寂,鳥鳴幽澗。除了他們一行夔人,哪裡來的半個人影?只有碎碎的陽光從枝梢間露下來,在草地上搖來晃去。
“不要怕,往前走!”牧流沉聲命令。
於是大家拖著長矛大戩,緩緩地繼續前行。
“嘻嘻嘻嘻……哦哈哈哈……”
眾人不得不又停了下來,圍成一圈,刀劍向外,警惕地守候著。
一柱香的功夫過去了,還是沒有動靜。
“將軍,”一個士兵顫聲道,“江離山這個鬼地方,有很多妖精吧……”
“閉嘴!”牧流斷然喝道。
他也有一點點緊張,在北方的時候,聽說過幽族的遺民,供奉各種山川水澤的神靈,具有超自然的能力,不是普通夔人可以想像的。
一陣隱隱約約的水響從上風處傳了下來。牧流仰頭望去,只見遠處南方的山頂上,流下來一道如銀似雪的巨大山澗。山澗上橫過一隻搖搖欲墜的小竹橋,竹橋上隱隱有人影,似乎是個幼小的女孩子,穿著薜荔女蘿編織的衣裙,山花插了一頭,絢麗非凡。
“過去!”
明明追到了山澗那邊,人影卻在水汽中變得越來越模糊。牧流衝上橋去,那人倏忽又不見了。
士兵們在山澗這邊,一個也不敢過來。
牧流瞪著他們,正待發怒,忽然一個士兵大聲道:“將軍快看——”
山澗的上游的浪巔上,小女孩正踩著浪花嬉戲,就像是在花叢草地上蹦蹦跳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