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心驚肉跳,一句都說不出來,雖然在我心中,江夏王已經是我夫君,可此刻在父皇面前,無論我說什麼,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父皇要做什麼安排?”我的聲音殘破得如同秋風中枯敗的落葉。
父皇將一個藏於袖中的小紅瓶慢慢拿出來,遞到我的面前。
身處深宮,我本能地知道那絕不是好東西,下意識地縮回了手,驚恐道:“父皇要毒死他?”
父皇眼中有太多複雜的情緒,“朕需要他,當然不會毒死他,這只是以防萬一,你每日在他茶水中滴上一滴即可,只需三個月就足夠了。”
那個醒目的紅色小瓷瓶,在我眼中,瞬間變成了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而那條毒蛇彷彿貼著我的肌膚,讓我不寒而慄,我自己都聽不清自己說什麼,“那…這是什麼?”
“這是一種慢性的蠱毒。”我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此刻父皇竟然沒有騙我,“百里長卿是難得一見的軍事天才,朕需要他來為朕打江山,守江山,但此人高深莫測,桀驁不馴,朕不想重蹈前朝的覆轍。”
父皇口中的前朝覆轍,我是知道的,前朝後期,皇權旁落,握有軍權的大臣奪位成為新皇,成為新皇的人自然會對武將嚴防死守,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沉默不語。
“端陽!”父皇的聲音將我喚醒,把那瓶毒藥放到我手中,我立刻有種被毒蛇咬了一口瞬間將毒液注入我體內的恐懼,驚惶道:“父皇?”
“你是皇家公主,有職責為皇家守護江山,朕相信你能做到!”父皇不再與我周旋,直接將一頂沉甸甸的帽子不由分說地戴到了我的頭上,讓我欲哭無淚。
在短暫的沉悶之後,父皇見時機差不多了,語氣轉為溫和,“長卿是你的駙馬,就是朕的乘龍快婿,只要確定他沒有不臣之心,朕就會給他解藥,你放心,這件事他不會知道的,朕依然信任他,他也一定會好好對你,他會是個好夫婿。”
我苦笑,我不是孩子了,深宮多年,我知道人心易變,父皇如何確定江夏王一輩子都沒有不臣之心?
不過,我也知道,東瀾江山是真的不能沒有江夏王,我自欺欺人地想,父皇可能也只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讓自己心安罷了。
看到燈光下他鬢邊的銀絲,我甚至開始理解父皇,只盼著江夏王安分守己,打消父皇心中的疑慮,將解藥賜予我,畢竟那是我未來一輩子的夫婿。
從養心殿走出來的時候,父皇的話不時縈繞在我耳邊,那瓶毒藥被我握在手中,就像一條毒蛇,可我不敢丟掉它,我安慰自己,事情總還沒有到最糟的程度。
我甚至想,就算江夏王真有不臣之心,以我皇家公主的身份規勸和警示,最後一定會風平浪靜的。
回到寢殿,看到母妃眼中欣喜的淚光,我將發生在養心殿的一切斂藏於心,沒有透露半個字,我不想讓她為我操心。
我是尊貴無比的皇長女,天家公主,我有我的尊嚴和智慧,我甚至開始認同父皇說的,我有責任也有義務盯著江夏王。
我出嫁那一日,父皇攜眾皇子公主於祖廟面前為我送行,場面隆重而盛大。
我鳳冠霞帔,遙遙看到瑧兒喜悅而不捨的光芒,他以為我辛苦多年,終於嫁得良人,發自內心地為我高興。
太子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淡漠,雖然他送的賀禮貴重無比。
“皇弟。”經過他身邊時,我鎮定開口,“長姐今日離京,你有沒有什麼要對長姐說的?”
“皇長姐保重!”太子淡淡抬眸,“若來日皇長姐思鄉情切,可派人給我寫信。”
一句很簡單的話,卻讓我莫名感動,我微微一笑,“多謝,我會的!”
我拖著長長的華麗嫁衣走出祖廟,那瓶毒藥就在我貼身的褻衣口袋中,看到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還有母妃哭紅的眼睛,我強忍心中的不捨,踏上華麗的車輦,來迎親的是江夏王的兩個副將。
因為冬季戎荻犯境,他帶兵出征,不能來京城迎親,但他說會在我抵達江夏王府之前,凱旋歸來,與我行成親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