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自己上妝的,妖豔不可方物的花滿袖。憶琴的清麗在他們的面前並不顯眼,但也別有一番風味,比起花滿袖對自己臉蛋的萬分寶貝珍惜,憶琴只是偏著頭笑,一身衣著合體樸素不張揚。
翠玉立於樹梢,面無表情地把自己隱匿於濃密的枝葉之間。她不喜歡熱鬧和嘈雜,但是今晚她有非得出場不可的理由。她是殺手,但是今夜她的任務是救人。她知道自己要救的人是誰,可是她還不知道誰將會成為她的敵人。她不在乎,她只是執行任務而已,無論那個人是誰,被她一掌打過以後的慘狀都一樣。
王妃和王爺坐得離所有人都很遠,甚至連世子和玄君都看不清他們的臉,一片燈火闌珊中大家只能看見王妃模模糊糊的剪影,莊重而高貴。
憶琴不時好奇地瞟向王妃的方向,靈活的眼神滑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臉,即使是美豔如妖的花滿袖身上,也沒有讓憶琴的目光做稍許停留。她看著王妃,非常認真地看著她,她離王妃太遠了,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憶琴毫無顧忌地打量著高處的王妃,嘴角含笑。有那麼一刻,她的笑和花滿袖像極了。
花滿袖唱的是生,但是沒有哪一個小生會把自己打扮得如此招搖,光鮮耀眼。濃妝豔抹掩蓋了他原本的英氣,描畫出的修眉鳳眼,丹唇珠臉妖豔得如同專門勾引路人的狐狸精。
他慢慢走到戲臺中央,對著遠處錦座上的王妃微微彎了彎腰,而後揚起頭,露出他線條柔和漂亮的下巴,曼聲唱到:“十里桃花江城休,豆蔻年華付水流。殘月升,朱顏舊,鬢角添霜子孫繞,可嘆猶憶兒時友。”他唱著,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王妃,捕獲到王妃眼眸深處的一絲恐懼,嘴角淡淡地勾起,繼續唱到 “
怎知紅衣無心,只恨芳心如毒酒。妃華散去收白骨,漫掩袖。”
花滿袖的曲子唱得恍若神音,沒有一個人可以把曲子唱得這樣煽情動人,以至於大家忘記了這並不是之前排演時花滿袖唱的祝壽的曲子,也沒有注意到這隻曲子有多麼不祥。
但是憶琴注意到了,她注意到王妃的臉色在慢慢變白。但是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低了頭,看著桌面上什麼也不知道的胖乎乎的小鳥、
花滿袖臉上慢慢有了淡淡的笑意,笑,越來越豔,越來越殘酷,他微微眯起眼睛,而後突然睜開,眼裡迸出一縷凌厲的光芒,嗓音一轉,由原來的懶散轉化為刻薄:
“空怨人負心,我笑你無情,金屋藏嬌,絨吐繡球。自是瓊樓玉宇看春色,桂殿蘭宮說長久。”
大家只是覺得花滿袖唱得好,沒有人知道他所唱的,卻是王妃最大的心病。
憶琴咬著嘴唇笑著,一對柳葉眉挑的高高的。
把這些陳年舊事都翻出來了啊,雖說是讓王妃王爺下不了臺,可這樣罵,不是還連帶著數落上了她爹嘛。憶琴用袖子捂著嘴,但是卻掩不住眉眼間的盈盈笑意。聽到花滿袖這樣唱,她已經知道,花滿袖這次竟然願意到王府上來獻唱,不是來演戲的,而是和自己一樣,是來看戲的。
花滿袖唱罷又遠遠地朝著王妃的方向微微鞠躬,然後施施然地轉身下臺。路過憶琴的桌前時他豔豔地瞟了憶琴一眼,眼底有笑,溫柔如水。
憶琴當作沒有看見,她只是輕聲笑著逗弄著自己肩上的珍珠鳥。
很快,臺上的一隊舞女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舞女分列到舞臺兩邊,水袖翻飛,身姿曼妙。但吸引眾人的不是兩邊的舞女,而是正中的領舞之人。輕紗覆面,領舞人在臺中翩然而舞,曼妙的身姿不禁讓人浮想聯翩:擁有如此優美身姿和舞技之人,又該有如何的絕世之容啊,遺憾的是舞臺上被輕紗遮住面容,成為眾人心中一隻爪子,輕輕擾著。
但是這個人的舞姿很奇怪,不似一般女子的柔媚,反而動作變換之間卻有一股大氣磅礴的意味。水袖白紗再怎樣輕盈柔美都掩蓋不了那種激揚
只見她抬手指天衣袂飛揚間一副彎弓射鵰的姿勢,驀然纖腰清轉,大開大合之間讓人感到漁陽鼙鼓動地而來,千軍萬馬,沙場點兵的豪邁。映襯著背後的伴舞的女子的如水如風,給人一種極度不協調所營造出的詭異的美。
一個人就將整個舞臺撐得滿滿當當
脫俗
絕豔
水袖翻飛
憶琴身邊的玄君突然自言自語道: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女子能跳出這樣陽剛的舞蹈卻又沒有絲毫做作和不自然。”
憶琴聞言微微抬頭瞄了一眼戲臺,這一看之下,原本萬年不變的笑臉換做了微微的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