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
這青白的臉色和烏青的指甲已經到了非掩飾不可的地步了,醒蝶看了看銅鏡之中那個蒼白的自己,慢慢地拿起紅紙,把那一層紅色蓋在了原本的淡青色上,然後對著鏡中的自己嫣然一笑。那笑容依然是和曾經一樣的明媚燦爛,純粹清澈。
發生了就發生了,難過或是悲傷都不能改變現實的吧?那還是笑著面對好了,那樣至少,會比較好看。這是阿茗在很早之前告訴她的,她一直記得。
但是他還是去找那些人了,醒蝶知道,無論自己在他的心中有多麼的重要,即使真的要他付出生命都可以的話,他也不會放棄那個天下的夢的,他自己也說過了,他是一個很貪心的人,她,天下全部他都想要,而他,也是一個會為了這些貪心去放手爭取的人……如果強行要他留下,他會不會呢?會的,醒蝶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無論要求他什麼他都會答應的,可是自己可以這麼做嗎?他,又會不知道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麼嗎?即使是昨晚那樣動情的時刻,他也依然沒有提出什麼歸隱,什麼遠離江湖天下的紛爭……只有他爭取過了或者得到了,他才會停下追求的腳步吧?
他有他的野心,他的夢想,況且那些東西又豈是能說不要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呢?阿茗現在不只是他自己,他還是花滿袖還是謝玄茗,他的身上揹負著太多的東西,他已經把自己放在了權利的漩渦正中間,他除了走下去,別無選擇。而自己,能做的也只是盡力在這些紛爭之中保全他而已。
莊生曉夢迷蝴蝶,人生如夢,其實有很多的時候,看不懂,看不清,看不透往往比什麼都明白的人輕鬆得多,也快樂得多。
蘭叔曾經告訴過自己,如果自己忘記了如何哭泣,那麼笑得再燦爛也不會從心底開心的。
可是……醒蝶伸手觸控著鏡子之中的那個自己,冰冷的鏡面上笑得那麼燦爛的人真的不開心嗎?不是不想哭,而是她早就忘記了要怎麼哭,為什麼哭,為誰……哭。
只要笑著,沒有什麼是不能面對的吧?那麼,哭泣什麼的,應該並不重要吧?
醒蝶想著合上了鏡子,朝玄靖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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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靖有著良好的作息時間,所以他起得很早。但是他沒有想到竟然還有比他起得更早的人。
那是一支很輕柔的曲子,舒緩悠揚地透過他微微敞開的窗戶飄進他的房間。
玄靖被王妃收養的時候已經懂事了,所以他記得這隻曲子,那是江南一帶很流行的《紫竹調》,兒時他流浪的時候時常聽到母親輕輕地哼著這支曲子哄懷中的孩子入睡,那是他是多麼的羨慕能有人可以哼著它哄著自己入睡,可是他只是一個人,一個人在冰冷破敗的小廟裡蜷縮著入睡,直到遇到了失魂落魄的王妃。
即使成為王府的世子,他也從來沒有得到過誰哄著自己入睡的待遇。二十幾年過去了,他長大了,早就學會壓抑自己的情感和慾望,讓自己的所作所為符合一個世子的身份,讓自己優秀,讓自己對得起王妃的恩情。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所以他很感激王妃,無論她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
但是這支曲子實在太過於熟悉了,時時刻刻在他的夢中縈繞,所以玄靖不禁推開門循聲而去。
醒蝶坐在船舷上,光著腳,一身在風中飛揚的柳綠色紗衣,長髮飄舞著,手上握著一支碧綠的笛子橫在嘴邊輕輕地吹著,宛如林間的精靈。
玄靖並沒有打擾她,他只是靜靜地聽著,用溫和的眼神看著晨光熹微之中那個嬌小清新的背影。她,比自己初次在太平街上相遇的時候清瘦了許多,雖然不見得憔悴,卻真的清減了不少……她離開了王府以後都去了哪裡,都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連臉色都變得如此慘白?
她竟然是自己的妹妹呢,那個神秘的邪帝的女兒,母親真正的孩子。那個在整個沉悶的王府裡如同一縷陽光一樣的女孩,可以每一天都笑得那麼開心,她走了,連玄君都沉默了好久……玄靖看著她的背影,不知怎麼的,有些心疼。
一曲終了,醒蝶放下手中的笛子,並沒有回頭卻脆生生地問
“可是打擾到世子休息了?”
“沒有,憶琴……不,醒蝶姑娘你吹得很好。”玄靖看著回望著自己甜甜地微笑著的醒蝶,一時有些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