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人對他們還算是不錯的,雖然已經不再拿他們當客人招待,但看他們吃不慣這裡食物也知道這些外來的學生娃胃腸嬌嫩需要時間去適應。
於是今天只讓他們幫忙乾點家務活,找了些留存的苞米棒子讓桑寧和白樂枝磨負責成粉蒸窩頭——
那真的就只是苞米棒子,陳年的去掉了玉米粒的幹棒子,削掉外層把裡面的瓤磨成粉,裡面再摻上地瓜葉子——頓頓供地瓜幹是供不起的,所以這已經是他們能找到的最好的東西了。
就連桑寧她們削掉的那層苞米棒村民都不會浪費,再拿去碾碎自己摻窩頭吃。
等團好窩頭喊了男生們一起來吃飯,那一口窩頭下去又苦又澀又粗又幹,都恨不得能把嗓子拉出一道口子。
大家一個個鐵青著臉,只能互相安慰:吃吧,嗓子拉口子總比菊花拉口子好,泡泡水也不是不能咽。
剛吃完飯下任村長就來了,學生們見了他趕緊都起身,這個除了村長之外本村最大的人物每一次出現都必然是有什麼事情的。
“學生娃,你們的老師離開之前似乎跟村長說過,如果趕上了喪禮,就讓你們去看看。我本人不覺得你們去看是什麼好事,不過村長答應了,你們願意去看就去看吧。本來以為大概還有幾天,不過似乎因為你們的到來餓鬼們有些驚動,所以喪禮準備提前了,今天傍晚就準備出殯。”
“等一下,”孟思敏快人快語忍不住提出質疑,“喪禮這種東西不是應該按照人的死亡時間來定的嗎,怎麼會因為我們而改變呢?人還活著的話怎麼都不可能提前吧?”
乾枯傴僂的下任村長兩手疊放在面前拄著一根柺杖,抬頭用那雙突出的眼睛盯著孟思敏——“為什麼不可能提前?”
只是輕輕一句讓在場的幾個人忍不住都隱隱腳底發涼。
——為什麼不可能?
——人活著當然就不可能哪裡有什麼為什麼!?
下任村長那張乾枯得幾乎只剩一層肉褐色的皮的臉上根本已經看不出表情,沙啞的聲音意味深長地說:“學生娃,這個村子裡你們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去適應。”
說著他轉身離去,臨走時對屋主說:“晚上讓你家的娃娃領他們過去吧。”
下任村長走後他們手腳冰涼的回屋,微微的沉默過後,白樂枝先開口問:“晚上……我們去嗎?”
“當然要去。”第一個回答她的是高學夫,他說得理所當然,作為一個學民俗的學生來到這麼匪夷所思的村子還趕上喪葬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的。
不過當然他的意見是被排除在外的。
孟思敏還糾結在下任村長說的那些話裡出不來,打斷了問題插言問:“你們說剛剛下任村長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啊?他們難道要給一個活人辦喪禮嗎??”
這個問題太超出他們的理解誰也答不上來,結果目光還是隻能投向高學夫——高學夫如今在他們之中的地位實在很複雜,一方面只有他一個人沒有見到餓鬼,不相信他們所有人。另一方面正因為他太堅持自己的理論,大家也沒有辦法跟他商量事情,採納他的意見。
可是真的論起知識,他卻是他們之中哪個也比不上的。
這兩天高學夫都沒有和他們一起行動,但也以自己的理解對村子做了不少調查,所以他們知道的事情他大部分也知道,只不過是另一個科學版本。
他推了推酒瓶底眼鏡,分析說:“以這個村子的現狀來看,也不是不可能。但這不應該叫喪禮,而是祭祀比較妥當。”
經他一點其他人終於明白,楊豐旭遲疑地說出來:“人祭?”
高學夫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孟思敏當即脫口而出:“這是犯法!”
白樂枝趕忙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楊豐旭也心領神會地去門口看了看,以防被人聽到。
白樂枝瞪她一眼提醒她說話當心,才放開手,壓低聲音說:“在這種地方你覺得法律能管得著嗎?”
孟思敏這才意識到,在這個被餓鬼包圍的村子,村民們能考慮的似乎就只有活下去這一件事,這樣的村子裡有誰會在意法律那種遠在天邊的東西嗎?
白樂枝雖然放開了孟思敏,但她自己也遲疑了,“這種東西我不想看,萬一真的會殺人怎麼辦?這個怎麼可能接受得了?”
楊豐旭卻打斷了她,“我覺得我們得去。華老師走的時候一句話都沒有給我們留,卻特地去找村長讓他同意我們去看喪禮,這應該是有什麼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