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還留有他的味道,將臉埋在被子裡,閉上眼貪婪地嗅著屬於他的氣息,然後就在這樣的貪婪裡不停地催促著自己趕快睡去。不然那些足以溫暖餘生的記憶到了深夜就會化成嗜人心魂的魔鬼,輕而易舉便可以將人逼入絕境。
睡得正香,感覺有人在拽她的被子,便從夢中慢慢轉醒。
“吵醒你啦。”熟悉的嗓音帶著抹不開的溫柔。
但這聲音對於顧雪夏來說更像一盆冰水,冷不防地兜頭潑下,一下清醒,猛然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面前的人一眨也不敢眨,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不見了。暖色調的燈光裡,他坐在床邊,安靜地看著她,唇邊含著她再熟悉不過的笑意。
像是注意到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男人輕言問道:“怎麼了?看著我幹嘛,時間不早了,快睡吧。”
再一次聽到她朝思暮想的聲音,顧雪夏不禁出聲,
“景……景行……”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聲,手已經“出格”地想要去抓住他了,就在要碰到他的時候,卻被躲開了。
“傷口還沒好。”骨節分明的手指指了指心口,溫柔地解釋道。
他這麼一說,顧雪夏才恍然想起來他受了槍傷,緊張地從床上一下坐了起來。
“傷口怎麼樣了?還疼嗎?你不是……”那個字眼還是說不出來,頓了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擔心,傷口已經沒什麼大礙了。至於為什麼會活下來,因為捨不得你啊。我要是死了,你要怎麼辦,所以就捨不得死了。”
眼淚,在他溫柔又帶著歉意的目光中瞬間決堤。
哭訴道:“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回來找我?我一直在家等你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連你的遺體都不敢帶回家……我害怕把你帶回家之後我就再也不會讓你離開這個地方了,我害怕我自己變成瘋子……”
“乖,別哭了。是我不好,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柔聲安慰著。
強止住哭泣,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抽噎著,淚眼朦朧看著床邊的人,“真的?真的不會再離開我了嗎?”
“嗯,真的。”鄭重地點點頭。
“景行……”傾身想要抱住他,卻不料懷裡卻一空,近在咫尺的人一下消失不見。
“景行!”猛然驚坐起。
偌大的臥室裡依舊空空蕩蕩的,除了她再沒有別人。不甘心地翻身下床,光著腳就跑出了臥室。
“景行?景行!”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找。
“景行,你在哪兒?”
二樓的小廳裡亮著燈,顧雪夏急忙跑過去,但跑了幾步之後又突然慢下腳步,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呼吸在看清那半倚在鋼琴上的人的時候陡然一緊,似曾相識的畫面。他穿著白色的衣服,閒閒地靠在鋼琴上,微仰著頭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
顧雪夏壓制住想要衝過去將他緊緊抱住的衝動,生怕一過去便會像剛才的夢一般,還未觸控到便已消失不見。
視線的人中忽然轉頭,四目相對,朝她伸出手,溫柔道:“雪夏,過來。”
腳,不受控制地走了過去。仿若魔怔了般,盯著那隻手的目光有些呆滯。慢慢地走近,而後又慢慢停下,怔怔地看著那隻手,卻不敢伸手去握。
“雪夏?”
僵硬地抬起頭,視線清楚,但卻早已淚流滿面。而他仿若看不到她的眼淚一般,依舊對她笑得溫柔繾綣。
顧雪夏痴痴地看著面前的人,垂在身側的手緩緩地抬了起來,那隻手好像有千斤重,抬起的過程中停頓了好幾下。
目光在他臉上逡巡幾圈,將他的樣子一遍又一遍往自己心上刻。最後在深深地凝視著他的時候,輕顫著的手默默去握他的手。
視線裡的笑容恍若泡沫般,一觸即破。
豆大的淚無聲地滾落。終於,自他走後就一直死死抑制的情感,在這個夜裡沉默爆發。
纖瘦的身影扶著白色鋼琴慢慢蹲下,手臂橫壓在胸前,失聲慟哭。
耳邊隱約又響起了那熟悉的旋律,手心被他用指尖劃過的地方灼灼發疼,那裡,有他曾一筆一劃寫下的——I’mHere。
看,她的報應來了。因為當時她沒有及時地抓住他,所以現在她只能一次次地承受著他在觸手可及之處消失的痛苦。
景行……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不再碰你……
作者有話要說:
☆、左右逃不過最愛
連日的陰雨天終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