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面容僵硬,臉色煞白,行屍一般的跟初春盪出了院子。
透過園子裡的綾子窗,木頭看見了這一幕。
映雪出了何家的門,初春心裡一個痛快,可木頭的心卻支離破碎的散了一地。
映雪跟著轎子穿過了鬧市,穿戴普通脂粉未塗的她,還是靠著鵝蛋臉彎月眼,引來不少小商販的側目。
轎子裡的初春捂著暖手的香爐,笑的依舊冷漠,此時,在她眼前好象閃過許多往事……
那是二十年前的經歷了:董媽媽拿著小竹條,狠狠打在小初春的手心,還不停的訓斥著:“讓你繡貓,倒繡出花狸子來了!映雪,夏荷,秋菊,你們去吃飯吧。你聽好,齊針、搶針、套針給我分清了才有飯吃。”
幾個小女孩跟著董媽媽出去了,小初春的眼淚溼透了刺繡。
傍晚,小映雪悄悄溜了進來,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饅頭:“阿春,給,還熱著呢!”
小初春看著映雪,把饅頭扔在地上。
小映雪勸解她:“賭氣能頂餓嗎?犯什麼傻呀?”
小映雪揀起地上的饅頭,剝下皮給初春:“吃吧!”
小初春又一次把饅頭丟在地上,映雪只好起身離開。
時間過的一個快,熱鬧的春天又來了,柳枝黃鸝紛紛報了喜似的擾亂著人們的視聽。
妓院裡,“清吟小閣”的牌子上紅布滑下,新漆的柱子,新掛的簾子,新置的床櫃,屋子只等新主人。
董媽媽看著眼前十幾個漂亮姑娘:“我早許下了,度曲吹蕭,書畫刺繡,技藝不俗之人才配做這閣子的新主,映雪,以後這裡是你的了!”
映雪笑的得意,可初春嫉妒的心裡卻起了火,其他女人的想法恐怕也跟初春一樣,只是臉上沒怎麼表現出來。十年過去了,這些妒火是熄是存,從初春買回映雪這事上,怕是大家都看明白了。
映雪跟在初春身後,踏進了妓院的大門。姑娘們的表情迥異,但她們有著共同的認識,“初老闆買她回來,肯定是要折磨她的。”
初春說給映雪安排了住處,而且特意帶她從“清吟小閣”前走過。雖說這裡不再是映雪的住處,可經過這裡時,映雪還是放遲了腳步。
初春冷冷一句:“你走了7年了,這裡早有人住了。”
映雪嘆息一句:“這閣子,連門窗上的漆都落了,比不得從前風光了。”
初春回她說:“裡面的人還體面就好。”
映雪深知初春買她回來的用意,所以不好再頂撞她。
在後院最偏僻的一個屋子門前,初春停了下來。
初春顧作為難的說:“我思量了半天,給姑娘選了這個安靜處。”
映雪推門進了屋子,屋裡滿是灰塵,耗子亂竄,蜘蛛網亂連。破舊的桌子上,映雪看見了董媽媽用過的舊蒲扇。映雪知道,扇子是初春故意扔在這裡的,好顯示現在這裡的老闆是初春,不是別人。
映雪淡淡一笑:這景倒是映了那句詩,“斷牆著雨蝸成字,老屋無僧燕作家。”
初春又來氣了:難得,你還有這番閒情逸致。
映雪回答她:日子怎麼都是過,何苦再自己為難自己呢?
初春:以後你若還能這樣想,那最好了。
初春走了,映雪獨自站在破屋裡,本來冰冷的心,好象也被挖走了,整個人空了。
院子裡,木頭正在劈柴,初春其實是特意過來看他在不在的。剛才在何家,初春早看見了木頭,但她當時沒出聲,她不想映雪知道這個笨男人還惦記著她,還想著去買她。
初春故意問他:蘇姑娘回來了,不去見見?
木頭沒回答。
初春這才提起了剛才的事:“剛才你也去何家湊熱鬧了吧?早知道你有這心思,我真是不該把她買回來啊。”
木頭傻忽忽的問她:你這是為什么?
初春笑了:就是,那么多年輕漂亮的姑娘我都看不上,為什么把個半老徐娘的人再買回來呢?怕是“舊事隨流水,落紅也有情”吧。
木頭回答她:我不識字,聽不懂這些。
初春來氣了:換作是蘇姑娘念,你就聽得懂了吧?
木頭沒話了,他嘴笨,心裡也糊塗。人家都明白,初春買映雪回來是解氣玩的,可他就是不明白。
初春提醒他說:其實你該謝我才是,何同山可是認錢不認人的,我若不買她,沒準她就去了白井巷、醉仙堂呢。那些野雞散落的地方,跟我這裡沒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