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見他的臉的時候,耳鳴眼花的症狀忽然有些減輕。
周予明站在她跟前,微微俯身凝視著她。
“什麼?”傅迷薇勉強問,仰頭看著他,她尚無法理解。
周予明看著這張困惑的臉:“你的這個角色,是喜歡著我的。”
“啊……”她張了張口,身不由己回答:“是的。”
周予明仔細看進她的眼睛裡,就像不是用嗓音傳達,而是用眼神,將下面的每一句話都印到她的腦海中去。
他說:“你有沒有深深地愛著一個人?但是就算他近在咫尺,卻註定求之不得……你想裝作若無其事,想要笑……但是心裡卻是酸苦的,你沒有辦法壓抑這種酸苦,但也不能表露出來……你不想讓他知道,因為你們的身份,天差地別,永無可能……”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卻像是冰裡的劍,如此銳利而輕易地刺中她的心臟。
一種奇異的劇痛,從心頭散開。
傅迷薇抬手捂著胸口,不知為什麼,鼻子酸楚,眼睛裡有淚湧出。
這一種突然的感覺,這樣真切,無法抗拒,她深愛一個人卻求之不得的感覺,只能躲在角落默默凝視,這種發自心底的無助的愛,歡喜同苦痛交織,強大而卑微,卑微而熾烈。
她明明沒有經歷過……對衛斯閒,兩個人從不曾經歷如此酸苦的暗戀,那麼,這種宛如親身經歷的感覺,從何而來?
難道,只是單純因他所說,被他的聲音蠱惑,被他營造的深情打動,不知不覺已經入戲?
周予明一眼不眨地看著傅迷薇,看到她的眼睛就在他的注視下一點一點的紅起來。
他看見她的眼睛裡浮現一層朦朧水霧。
他看見她的紅唇微微發抖,睫毛也隨著抖動。
她想說什麼,臉上卻露出一種心如死灰的漠然。
這無望的,溺水般的愛啊。
她的唇角微挑,卻偏偏是一抹甜美魅惑的薄薄笑意,這種錯綜複雜近乎極端的兩種表情,卻在剎那同時出現。
——已經,可以了。
周予明站起身來,微微仰頭,卻是看向某處虛空。
頃刻,他輕輕地深呼吸,淡淡地說:“導演,再來一遍。”袖子往身後輕輕一揮,他負手轉身,緩步回到自己的位置。
從容的動作,不高的聲音,卻堅決篤定,不由分說。
攝像機無聲地啟動,鏡頭打在兩人身上。
然後轉動,放大,移向傅迷薇身上。
她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身子往後一倒,斜斜躺在榻上,找了個讓自己舒服的姿勢,放鬆。
輕紗裹體,紅色抹胸,挽著雙髻,斜插步搖。
兩縷散發自額前垂落,她一直都垂著眼皮,動也不動,但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姿勢,卻流露一副頹然絕豔的氣息。
導演的眼睛逐漸發亮,不知不覺傾身細看,目不轉睛。
幾乎每個人都發現,傅迷薇身上的氣質變了。
不僅是她,連帶現場的氣氛同樣轉變。
此刻,她就是現場的主人,悲歡喜怒,任由她做主。
她要哭就悲慼,要笑就歡喜。
而所有注視著她的都是追隨著她的客,不由自主地心潮澎湃起伏,任由她牽引,隨著她變化。
當她緩緩抬眸的時候,雙眸爍爍,裡頭有薄淚也有烈焰。
勾魂奪魄。
現場有倒吸冷氣的聲響。
而傅迷薇充耳不聞,她眼前所見,都是對面那個一身素白色袍服的男子,他端坐如水。
這是她的師父,也是她的恩人,更是她求之不得的情人。
她一生註定是帝王掌心的玩物,甚至也昧了良心做盡惡事,但是內心卻永遠都有一個角落為他保留。
那個山清水秀,絲毫都沒有汙穢沾染的角落,只是為他。
但是卻永遠也不可能。
這一種絕望的愛,也摻雜著絕望的恨。
紅唇微微抿起,玉指輕輕玩弄垂落的髮絲,她極慢地轉動目光,斜睨向旁邊端坐的周予明,長睫迷離,眼尾斜挑,天生誘惑。
一直到現在,她驀地抬眸。
只是一個眼神,纏綿驚豔,愛恨交加,亦正亦邪,萬種風情乍然展現。
但在這雙睥睨的眼眸裡,彷彿就算整個世界放在她的眼前,都不會令她動容分毫,那豔麗的眉眼底下,是令人心驚的涼薄跟淡漠若隱若現,卻把深情掩藏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