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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收拾妥當後已近戌時,便忐忑趕往紫竹居。

入夜的紫竹居格外清幽,明月當空,紫竹蕭蕭,悠悠琴音伴風而來。

上官那顏循著曲音穿過一重重院子,來到最深的庭院。

皓月懸空,月華如水,院中格外清明。俞懷風著一襲白袍,坐於樹下的石凳上,膝上擱琴,正低眉彈撥。清風穿過他飄動的袖角,在反射著皎然月光的琴絃上舞動。

上官那顏走進庭院,看到這一幕,便幾乎要停了心跳,呆立當場。

早已察覺有人到來,憑腳步聲,俞懷風已判斷了來人,因而並未格外注意,只將一首曲子彈盡。

撥到尾音時,他才抬頭。

上官那顏一襲長裙垂地,束腰窈窕,身段婀娜,自月下行來,腰間絲絛漾動如水,衣袂上的月光跳動浮越,映在她臉上,如仙如畫。

俞懷風指端一掃,曲音久久迴響。上官那顏與他目光相撞,一怔的時光,心裡還詫異了那尾音不該如此收尾。

“大司樂!”她上前行了一禮。

俞懷風一指身旁的石凳,道:“坐吧。”

上官那顏依言在他對面坐下後,不太敢抬頭看他,雖然她極想多看幾眼,最後只是遲疑著道:“大司樂,我父親那裡……”

“這個無需擔心。”俞懷風也不看她,只抬頭看明月,“今夜叫你來,是讓你行個正式的拜師禮。”

上官那顏喜出望外,終是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神色,等待一個怎樣的儀式。俞懷風移過目光看她道:“最後問你一遍,是否有十分的誠心,是否不會後悔?”

“弟子有一百分的誠心!自然不會後悔,為何要後悔呢?”上官那顏急切地回答,明眸在月下格外有光彩,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俞懷風看著她的眼睛,一時間神色有些不可捉摸。她眼中清澈,盡是柔和的月光,而他身處皇宮,何談清澈可言?他又該如何對她說。

“倒是我要求過分了!”他抱琴起身,白袍勝雪,望月而笑, “人生何曾不悔!你此時有誠心便夠了,至於今後悔不悔,都隨你。”

“大司樂!弟子不悔!”上官那顏忙起身表態,站定了望著他。

他一垂目,瞧見她端妍的打扮,輕輕一笑,“這可是你說的!”

上官那顏不知道從他眼睛裡瞧見了什麼,一時間有了幾分警覺。俞懷風同時看出她的疑慮,並不介意,想起她沐浴時昏迷中的狀態,不禁笑道:“你天生感覺敏銳,自保能力強。無論對什麼事都持有懷疑之心,所以你不喜正統的儒學。無論對什麼人,你都沒有親近之心,所以你從相府搬出,獨院別居。”

見他對自己分析如此透徹,連她自己都沒有想過這些根本問題,上官那顏愕然,不禁離他遠了一步,有些怯意地看著他。如果有一人比自己還要了解自己,那麼此人不是知己就是敵人。她不想要知己,當然更不希望他是敵人。

“大司樂你自己何嘗不是呢?你如果不是懷疑一切,為何紫竹居僕從只有兩三人?”上官那顏不知為何,口不擇言地頂撞過去。

俞懷風顯然不曾料到她會反駁這些話,一時愣了愣。

上官那顏想到自己是來拜師的,遂趕緊閉嘴,在他陰晴不定的目光下,只得道歉:“對不起!弟子不是有意衝撞您!”

“無意中都這麼厲害,若是有意,那我豈不是沒有容身之地了?”他一句玩笑話,輕鬆帶過了這一節。

“是大司樂先咄咄逼人的。”她垂頭嘀咕一句。

俞懷風重又坐回石凳,冷著目光看她,“小輩在長輩面前豈能如此無禮!一點重話便聽不得麼?”

她將頭垂得更低,眼睛瞧著自己的裙角,雙手將腰帶扭成了繩子。

看出她的不安,他才將語氣一緩,“你是打算繼續揭我的短,還是打算入我門下?”

上官那顏趕緊抬頭道:“弟子願拜入大司樂門下!”

俞懷風正要指示一下,卻瞧見她眼裡點點的淚光,並盛著一片的月影,當時便忘了舌端的言語。

上官那顏悄悄抹了淚,立即破涕為笑。

俞懷風一指石桌上的杯盞,淡淡道:“奉我一杯茶,算是儀式吧!”

上官那顏立即倒了茶水,捧到他面前,衝他笑了笑,又一轉眼珠,跪了下去。她神色忽而一凝,望著頭頂的皓月,一字字道:“上官那顏今夜拜大司樂為師,從此聽從大司樂教導,今生不悔,弟子此心,天地可鑑,明月可察!”

她語聲清脆,如月下弦泉之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