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這大獄裡也是一樣舒舒服服好不愜意,你叫他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並告訴他,朝廷沒有了萬歲爺,不是還有他九千歲撐著麼?”
“臣此番前來,非為聖尊移駕而來。”明瑟恭敬回答道。
“哦?”劉子毓這才將狐疑的目光在明瑟臉上掃了掃,淡淡做了個手勢:“平身吧,愛卿有事起來回話。”
“謝陛下。”明瑟恭敬有禮站了起來,溫潤的目光先是在柔止臉上游離片刻,隨後微笑著轉向劉子毓:“稟陛下,說起來,微臣與您身邊的這位薛尚宮也算故交舊友一場了,所以,微臣此番前來,除了向陛下您道聲安之外,有些話,可否允許微臣與薛尚宮單獨聊聊?”
他的語氣不疾不徐,不卑不亢,真摯坦誠的雙目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湧動。話音方落,劉子毓不禁眼一眯,帶著一種複雜難辨的神色,一瞬不瞬地打量著他。而旁邊的柔止卻是聽得一驚,愣怔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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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重重臺階和夾道,從牢房走出來的時候,暮色已經垂落下來。
柔止交握著兩手,藥玉色的環佩和絲絛在裙襬間輕輕晃動,明瑟靜靜走在她前面,到一株槐樹下的時候,他輕輕迴轉身,停了下來:“柔止,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清清的,淺淺的,依舊澄澈像山谷間流淌的泉水,然而,對於柔止來說,這聲音似乎已經和記憶中的有些不一樣了。柔止先是一怔,隨後也朗聲笑道:“是啊,大人,沒想到一晃就是三四年了,這麼久沒見,你還好麼?”
明瑟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只是背轉過身,將手撐在臂粗的槐樹老杆上,好像在思索什麼。柔止靜靜站在他身後,只見他身姿修挺,玉青色的衣袂和袍袖飄拂在微風中,人依舊未變,但卻給她一種陌生而遙遠的感覺。
柔止垂了垂睫毛,正想著如何打破這尷尬的氣氛,忽然,明瑟笑了起來:“是啊,真沒想到,這一晃就是三四年了……柔止,回憶這麼些年,到底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變了心,失了約,沒有守住曾經對你的承諾和誓言啊。”
柔止一聽,急忙要去打斷他:“不是,大人,你別這麼說,是我……”
“不,柔止。”明瑟轉過身,微笑著說:“可是柔止,當我看見這個世間還有男子肯如此待你,而你的眼睛在看著他時,會露出以前我從沒見過的東西,所以,我的一顆心最後也放下來了。”
柔止心中委實一驚,目光盈盈竟說不出一句話來。明瑟搖了搖頭,繼續道:“柔止,你知道麼?這幾年來,我身邊也發生好多好多的事。對了,三四年前,我在皇宮一座涼亭為你彈了一曲《鳳求凰》,柔止,你還記得當時的情形麼?”
柔止有些尷尬,又有些無措,正想著如何向他說明自己和劉子毓的關係時,忽然,明瑟將手離開了樹杆,拍了拍,很是輕鬆笑道:“如果你還記得當時情景的話,那麼亭上還有一位讓我幫他調琴音的公子你也應該有點印象吧?對了,那位公子……那位公子他姓李,又名玉絡……”
“李……李玉絡?”聽到這裡,柔止不禁大感意外:“大人,這、這不是您夫人的閨名嗎?”
“是啊,她就是我的夫人。”說到這裡,明瑟忽然抬起頭,就像勾起一段痛苦的往事和回憶,手掌緊靠著樹杆,一向溫潤的瞳仁忽然變得血紅而悽楚:“柔止,或許你還不知道,就因為嫁給了我,玉絡她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我……我對不起她,我這一身之中,最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
柔止震顫了!
她何曾聽過這樣的語氣?何曾見過這樣的明瑟?分明不說一個“愛”字,但那極力隱忍厚重、卻又鋪天蓋地的情愫,像是聚集了一個丈夫對妻子畢生的關懷和愛戀,早已深深、深深埋進了他的瞳仁和眼底。
柔止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麼,這時,明瑟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眼望著遠方,似有什麼東西在他眸底閃爍湧淌。柔止順著他的視線,卻見一彎新月印在淡青的天幕上,烏雲一點點遮了過來,張牙舞爪地,像要極力吞噬那一縷清明而皎潔的微光。
柔止心中有些疑惑,這麼幾年沒見,明瑟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和她的夫人又發生了什麼事?正要開口詢問,明瑟已經調整好情緒,轉過臉目含微笑說:“柔止,對不起,我知道現在不該和你說這些的,但我還是想請你幫一次忙,我的妻子玉絡現在已經有六個月的身孕了,大著個肚子,身子骨也很弱,如果陛下一日不移駕出獄,那麼她便要和我們一日跪在那兒,瞧,這都跪了兩天兩夜了,我實在擔心,實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