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囉唆,卻見青瞳臉色大變,高叫:“花箋,快過來!”
花箋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地面上不知何時出現許多饑民,一個個悄然無聲,就像土地裡挺起的殭屍。這些人個個睜著渾濁的眼睛,搖晃著骨架一樣的身子,朝她圍了過來。他們嘴裡含含糊糊地祈求著,無數只死人一樣的手伸向她。
花箋嚇得大哭起來,青瞳衝過來拉了她就跑。這些殭屍一樣的人跑不過她們,有些一跤就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然而遠處影影綽綽,不知多少人圍了過來,個個都是那樣僵硬奇異的步伐,個個都是這樣伸著絕望的手。花箋恐懼得大腦一片空白,似乎連害怕也不會了。她越是緊張,雙眼越睜得老大,連眨一下都不會了。雙腳好似不是她自己的一般,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子。她的兩手緊緊扣住,只在青瞳的拖拽下踉蹌前行。
到處都有人阻攔著她們,許多骨頭一樣的黑手都攀上她們的身體,硬邦邦的如同木耙子,倒在地上的人也試著去抓她們的腳踝。只是這些人過度飢餓,被她們一掙就甩開了,然而更多的手伸出來扣住她們,耳朵裡全是含混得分辨不出的祈求聲。這般景象成了她們的夢魘,直到很久以後,她們還會夢見被這樣的生物追趕得無路可逃。
“扔掉乾糧!花箋,扔掉你手裡的包袱!”青瞳在她旁邊大叫。青瞳見她沒有反應,乾脆用力將大包袱從她僵硬的手裡摳出來,狠狠甩在身後。
只聽得一陣號叫,這些人舍了她們兩個,拼命地撲向包袱,遠處都已經倒在地上的人也有一些抬起頭,掙扎著爬過來。花箋嫌太過碩大的包袱很快就被這些人的身體掩住,後來的撲不進去,號叫起來,用力撕扯前面人的背,只片刻工夫,最先撲上去的人個個背上血痕累累。
可是沒有人在乎這個,人們已經麻木得不覺得疼了。一個人的手臂被後面幾個人合力掰過來,黑手上的白饃饃立即被搶去了。另一個人的手又被拉過來,這是個老男人,手掌寬大,他五根枯柴一樣的手指盡力張開,緊緊護著乾糧不放。
畢竟是男人,尚有一點兒力氣,好幾個人也沒能扒開他的手,黑手縫中露出的白色太過誘人,一個饑民忍不住一口咬上去,這人一聲慘叫,手指被咬下一截來。那饑民恍若未覺,連手指帶乾糧吃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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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告示(1)
花箋只覺得眼前一片白茫茫,很想暈過去,可偏偏就是清醒著。青瞳抓著她的手盡力地跑,花箋腳下輕飄飄地跟著,被她扯得如同騰雲駕霧一般。
山坡上的兩匹馬也被饑民圍住,胭脂感受到了危險,一聲長嘶,全身的毛似乎都張了開來,對這些生物發出警告。一匹馬竟然也大有威勢,所以大部分的饑民都向硯臺圍過去。
硯臺還是小馬,沒有上過戰場,剛馴服就被送進王府,它的概念裡是不能傷人的。雖然也感覺到危險,卻只是焦躁地踱步,不知道該怎麼辦。突然硯臺嘶叫起來,卻是一個饑民再也忍不住,撲上來在它腿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得它鮮血淋淋,差點兒被撕下一塊肉來。
這下它再也忍不住,激烈地蹦跳嘶叫著。青瞳遠遠地聽見了,暗罵自己嚇糊塗了,怎麼忘了戰馬!她打了個唿哨,“胭脂、硯臺,快來!”
胭脂不愧是好馬,直到此刻聽到命令才一聲長嘶,雙腿人立而起,然後奮力踏下。一個饑民胸口被它踏中,咔嚓聲中整個胸膛都陷了下去;硯臺也奔跑起來,亂嘶亂咬。
胭脂又是響亮的一聲長嘶,突地原地打個旋,許多圍住它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轉甩得陀螺一樣飛出去。胭脂更不留情,後腿飛出,雙蹄一起踹中一個人的脖子,那個饑民哼都沒哼一聲,腦袋怪異地折向背後,像空口袋一樣搖晃兩下就掉了下來。這景象太過恐怖,馬兒周圍的饑民都大叫起來。
胭脂並不停留,又解決身邊兩個人後猛地低頭向青瞳身邊衝去。攔在路上的饑民受不了這樣的大力衝撞,慘叫著飛出老遠。
後面的人見它如此勇猛,已經不敢阻攔,可是他們躲閃的速度遠不及胭脂衝刺的速度,淒厲的慘叫聲一聲接著一聲,沒有一點兒停歇,匯成一闋悲歌。
胭脂成直線衝向青瞳,對任何阻擋它的人都毫不留情,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聲隨著它的蹄子響了一路。這匹馬就踏著一條殘肢碎骨鋪成的鮮紅的路驕傲地來到主人身邊,用藐視的眼神環顧四周。想必蕭圖南以前騎它打完仗就是這樣四顧,人命在它眼裡如同草芥。
花箋吃驚地望著這匹半身都染成紅色的浴血戰馬,她發誓,打死她也不敢騎這匹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