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自己是誰,大將軍?一個護不住自己麾下的將軍?你以為你是誰,就連昔日的好友都想置你於死地!你以為你是誰!”她大笑著,滾燙的淚水從眼角溢位來,混著鮮血斑斑駁駁的滴在地上,濺出一朵渾濁的殘花。
她時哭時笑,狀若瘋癲。
終於,她停了下來,呆呆的坐在那裡。
垂在身側的手忽然抽動起來、握成了拳,紀啟順的身上忽然爆發出一陣極濃郁的殺氣,她抬拳猛地砸向面前的木桌,拳勢中不自覺的帶上了一股令人膽戰的雷霆之勢,乃至於玄木所制的堅硬木材都吃不住力頹然的裂開。
紀啟順“騰”的站起來,身上殺氣不斷翻湧,濃郁的幾乎要凝成霧氣。一向澄明的眸子不知何時呈現出猙獰的赤紅色,緊咬的牙關發出駭人的“咯咯”聲。一股沖天的恨意在她心中翻騰,幾乎要將她僅剩無幾的理智也吞噬進去。
她恨!她恨!
恨天道不公,恨神佛無眼;
恨蘇方、恨姚憲之、恨荀自香;
恨自己十年心血皆化塵土!
她怨、她怨!
怨天、怨地、怨己;
怨善無善報,惡無惡報;
怨自己逞一時意氣與姚憲之鬥法;
甚至怨餘元卜、怨許守一、怨範崢!
她悔,悔不當初!
悔不該多此一舉去救蘇方;
悔不該多管閒事去參合姚、荀之事!
她恨、她怨、她悔,她幾乎將所有人都恨遍了、所有事都怨過了、悔過了,但是她卻依舊痛苦、依舊絕望。她忽然明白了,其實她什麼也不恨、不怨、不悔。硬要說的話,她最恨、最怨的——只有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那股濃郁凝練的殺氣漸漸散去了,眼眸也漸漸清明起來。
紀啟順跌坐在地,掩面而泣。她曾經以為自己是強大的,在那個時候她是多麼的不可一世、多麼的自負啊!但是在現實的威逼下,卻發現自己弱小依舊,甚至脆弱到連自己都無法保護。
她彷彿跌落到了人生的谷底,失敗的陰霾將她當頭籠罩。她也曾想要將一切錯誤推到旁人身上,但是她還是清醒了過來。她又想起了衛貴嬪的那句話——沒有人能夠為你承擔錯誤。
她無奈的苦笑,可是能怎麼辦?她已經完了。
但是馬上,又有一股不甘之情從心頭湧起。
是的,她不甘。她是紀啟順,她八歲就跟隨柳隨波開始修行,她十六歲就能率領軍隊出征。她和她的兄弟姐妹都不一樣,她從來不畏懼嚴寒冰霜,她才十八歲就被金丹道長收為弟子。
她甚至可以窺見自己人生應該有的波瀾壯闊!
許守一嘆息的語調在耳邊響起:“我建議你選擇放棄煉化……好死不如賴活……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紀啟順挑起嘴角不屑的嗤笑一聲,好死不如賴活?放棄?她若是放棄了,能幹什麼?回宮,乞求魏帝給自己條生路?還是流落俗世,渾渾噩噩的坐吃等死?
換做旁人,或許並不會覺得不妥,甚至還覺得理所應當。但是她是紀啟順,她見識過驚天動地的神通法術,知道人生可以有各種各樣的過法,明白自己所熱愛的是什麼、所苦苦追尋的是什麼。
她站起身來到窗邊,推開緊閉的窗戶。一輪依舊炙熱、耀目的紅日正冉冉升起,潭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起粼粼金光。陽光斜斜的灑進屋內,溫度鮮明。同時,一個堅定的念頭漸漸在她心中成型。
她將目光放在遠方几乎和碧天一色的水端,終於恢復了那素來鎮定的表情。她知道的、一直知道——答案從來都在她心中。
弱小又何妨?變強不就好了!
餘元卜淡漠的面孔又在眼前浮現:“贏給我看。”
她終於胸有成竹的、堅定的微笑起來:“我會贏。”
紀啟順——生而驕傲,並且會一直驕傲下去!
☆、第二十九章·危崖(下)
紀啟順幽靈似的飄進屋,也不坐,只是立在屋中發著怔。範崢看她那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忍不住皺起眉,但苦於不知該如何安慰對方;幾度張嘴都未開口說什麼。
看著她的背影,範崢忍不住想起了初見紀啟順時;對方身上的那股隱晦的傲然氣度。她有一種預感,紀啟順一定會試一試。哪怕,會死。
範崢不知道那股莫名其妙的堅定是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她也懶得知道。她只是冷著臉在心裡暗暗為紀啟順嘆了口氣,然後悄無聲息的帶上了房門;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