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直撞的啊？走路也不知道看著點。”女生的朋友扶起被撞的女生，一邊數落已經呆掉的男生，一邊幫忙揉著女生的後腦勺。

“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男生有些窘迫地道著歉，心裡卻焦急地想要快點去醫院。

“沒事，沒事，”這時，女生開始說話了，“也不是很疼，你好像很著急，有事你就先走吧！”

“你還說沒事，都出血了。”她的朋友擔憂地看了看女生，瞪著男生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女生用胳膊肘制止了，最後只是有些不滿地盯著男生，說道：“有事還不快走！傻站著幹嘛？”

男生看著女生因為疼痛眼角噙著的淚花，卻努力地對著自己笑著，想讓自己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的樣子，他的心裡突然有一絲觸動，最後只是輕輕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向著醫院的方向飛奔而去。

“不用著急，如果趕不回來，我會替你向老師請假。”身後傳來女生綿長的聲音，隨著噼裡啪啦的雨聲，似一首悠長深遠的歌，在這個滿是陰霾的天氣裡，猛然撞進男生的腦海中。

在他的印象中，總感覺奶奶一直是那個健壯得可以將自己舉在頭頂的人。然而，當他走進醫院，看見病床上那個嶙峋的老人，他才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奶奶已經變得那樣瘦小，眼窩也已經深陷下去，像一個總是需要人幫助的孩子。

他靜靜地坐在床邊，生怕吵醒了好不容易睡著的老人，可老人家似乎有感應一般，她突然睜開眼睛看見了男生，頓時變得很有精神，她慢慢伸出瘦弱的手幫男生捋了捋掉落在前額的頭髮，努力坐起來，用微弱卻帶著笑意的聲音說道：“呵，頭髮又長這麼長了？來，拿剪刀來，我幫你理一下。”

“媽，您就好好休息，您現在是病人，讓他以後再理吧！”大伯有些擔憂地制止老人家。

“大哥，沒關係，媽想給他理個髮就隨她吧！”一個頭發有些散亂的黝黑的中年男人出現在病房，“我們夫妻一直外出打工，也很少在家，這麼些年，孩子一直是媽幫忙照看的，媽現在……”說到這兒，中年男人卻沒有再說下去，轉身出去找醫生借了一把剪刀回來。

男生蹲在床邊，老人家雖然病著，可那手法卻一點也不生疏，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有過很多次的實戰經歷。事實上，男生從小到大的頭髮基本上都是老人家幫忙理的，這麼多年，從一開始的不太熟練到後來也就越來越熟練，即使現在病著，老人家的手法也一點不生疏，只是比平時花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理完髮後，似乎是有些累了，有些感慨地說：“果然是不行了，看來奶奶是看不到我的乖孫們考上大學啦！”

奶奶最大的願望就是想要親眼看見他們家有人可以考上大學，走出這個小縣城。男生摸著自己的小平頭，緊緊地握著奶奶瘦小的手，忍耐了這麼久的眼淚，卻再也沒有忍住地落了下來。

其實，他早就知道奶奶的身體不怎麼好，平時也總是勸她不要那麼操勞，可奶奶每次都是嘴上答應，背後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幹著家裡的農活，她忙了一輩子，到老了也停不下來。老人家都太善良，即使老了，也不願意成為兒孫的負擔，總想著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兒孫覺得自己還是一個有用的人，只是又有多少子女能真正體會老人的用心良苦？

不久，奶奶最後看了一眼身邊的子孫，終於含笑閉上了眼睛，離開了這個還有許多眷念的世界。看著眾人想要把奶奶送回家準備後事，他實在無法想象最愛自己的奶奶、自己最愛的奶奶被化成骨灰的樣子，他悄悄地逃出了醫院，逃回了學校，一個人蜷縮在一個無人的角落，任大雨淋在自己身上，開始低聲痛哭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嗎？”有些疑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他抬起頭，看見了一張一臉關切的臉，是剛剛下了晚自習經過這兒的女生，她蹲在男生身邊，將傘打在男生頭上，然後從書包裡拿出一張紙巾，略帶微笑地說，“不管多大的事，都會過去的。”

“你知道什麼？我奶奶她已經過世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明明知道她是善意的關心，但他還是大聲地吼著女孩，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發洩心中的悲傷。

此時，女孩終於將今天發生的事串聯起來。男生依然在斷斷續續地數落著女孩，但女孩卻並沒有因為男孩的話而離開，她只是一句話也不說地撐著傘，不讓雨繼續打溼男生的衣服。

十分鐘以後，男生終於平靜下來，看著依然為自己撐傘而打溼了肩膀的女生，他頓時意識到自己剛才有多麼的失態，於是，他有些窘迫地說了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