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一怔,他一身令人膽寒的煞氣散去,下意識側頭看了身後的艾倫一眼。
緊緊地抱著他的左臂的少年睜著一雙碧色的瞳孔緊張地看著他,臉上帶著幾分慌張的神色。
被溼漉漉的褐發掩住了大半的眼微微眯起,兵士長的嘴也抿緊了起來,他發出的嘁的一聲裡透出隱隱的怒意,然後一把推開艾倫轉身就走。
細碎的水珠從他猛然轉過去的頭上甩開在空中,折射出明晃晃的光點。
被一把推開的艾倫怔怔地突然發火離去的利威爾兵長的背影,淡淡的水跡從他的額頭滲到他的眼角,像是在他碧綠色的瞳孔裡泛出淺淺的水波的光澤。
他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又彎腰撿起被他丟在地上的小刀,這才轉過身快步向烏鴉走去。
“給你。”
“……什麼意思?”
“你幫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兩清了。”
“哈?開什麼玩笑!救我?如果不是你這個蠢貨妨礙我——”
紅髮的少年冷笑著盯著艾倫想要開罵,卻被艾倫不耐煩地一把抓住衣領狠狠地揪過來。
“蠢的是你!”艾倫毫不客氣地衝著他大吼,“將兵刃對著利威爾兵長的傢伙沒人可以活下來!”
“……”
紅髮的烏鴉沒有回答。
因為無法反駁。
經歷了長達十年的磨礪,他以為他已經擁有了可以挑戰那個人的力量。
可是直到剛才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麼天真。
那個人只要一個眼神就能讓他發抖——他永遠都不可能抹去那個人已經烙印在他靈魂最深處的恐懼。
鏗鏘一聲響。
艾倫將手中的小刀丟到他的腳下,染血的刀刃與石地碰撞著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綠眼睛的少年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向著那個男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烏鴉有些恍然地看著少年離他越來越遠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
灰鐵色的眼眨了一下,微微眯了起來,他咬了咬牙,眼底透出說不清的複雜神色,像是懊惱又像是鬆了口氣,卻唯獨沒有對仇人的恨意。
他俯□,將腳下的小刀撿了起來。
那柄伴隨了他數年沾染了不少人血跡的利刃在陽光折射出鋒利的光澤,刺得他的眼有些發疼。
閉上眼,烏鴉發出一聲長長的說不清是什麼意味的嘆息。
凌亂的紅髮被風帶著掠過他的頰邊,將他眼角的疤痕清晰地暴露在陽光之下。
……
啊啊,一切都該結束了。
他所追尋著的寄託著他全部怨恨的泡沫般的幻影。
…………
媽媽,如果那個時候的我像現在這樣強。
您就不需要為了保護我而被那個垃圾一樣的男人殺掉了吧……
****
艾倫慌張地跟在利威爾兵長離開的方向追著,可是遠方的視線裡空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人影。在湖邊聳立的參天大樹和彎曲華美的長廊擋住了他大半的視線,讓他四處張望著也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的腳步放慢下來,看著四周的目光裡帶著幾分遍尋不著的茫然。
腳步越來越慢,艾倫的頭微微低了下來,臉上露出失落的神色。
“喂。”
熟悉的低沉聲音驀然從他後面響起,把他嚇了一跳。
“兵長?!”
艾倫愕然轉回身去。
他剛剛走過的那個長廊拐角處,利威爾兵長的身影赫然站立在那裡。
褐發的兵士長雙手抱胸,穿著漆黑色長靴的一隻腳隨意撩在另一隻腳上,身體向後微微傾斜靠在那根烏黑色的長廊柱子上。
柔韌的黑褐色短髮散落在他的頰邊,因為很短,又因為一直在被火熱的陽光曬著,已經幹了大半,此刻頗顯凌亂向外刺開,給這個平日裡以嚴肅著稱的男人在此刻透出了幾分張狂不羈的氣息。
“兵長——”
艾倫慌慌張張地跑到利威爾兵長的身前,剛開口喊了一句,一隻手就猛地伸過來。
褐發的兵士長細長的手指用力地擰住了綠瞳少年柔軟的左頰。
“唔啊啊——幫著(兵長)——透(疼)——”
整個左臉都被扯得變了形的少年發出口齒不清的聲音,卻不敢掙脫那隻掐住自己臉的手。
“臭小鬼,你想救的是那個傢伙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