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會有她這樣的下場。而這樣的一點綺念,竟似在心中生了根一般,不時地跳出來擾一下我的心緒,為這安逸的生活平添了幾分心悸。
浣碧知道後笑我:“小姐實在多心了,慕容氏跋扈,小姐謹慎,又最得聖眷,怎會和她一樣呢?”
我嘆息一聲,緩緩道:“她當日不也是寵冠後宮?”
浣碧咬一咬唇思量,片刻道:“她終究輸在沒有兒子。小姐若能有所出,地位就當真鞏固了。”
我輕蹙了娥眉,道:“哪裡是這樣容易的事呢?想有就有了。”
浣碧想一想,輕輕湊到我耳邊道:“不如私下去找些能讓人有身孕的偏方。”
我紅了臉,在她額頭作勢戳了一指,道:“就會胡說。等把你嫁了出去,看你還滿口胡咀麼?”
浣碧羞得轉了身,道:“奴婢好好地為小姐出主意,主意不好就罷了,何苦來取笑人家。”
我忍著笑,拉了她的手道:“哪裡是取笑,不過個一年半載,你就不在我身邊伏侍了——難不成要陪著我一輩子麼?”
浣碧側頭聽著,忽然認真了神氣,道:“奴婢和小姐說真心話,奴婢不想嫁人,只陪著小姐。這裡雖然好,也不好,小姐一個人捱著太苦了。”
我默然,半晌勉強笑:“這可是胡說了,等成了老姑娘,可就真沒人要了。”
浣碧沒有說話,只是望著窗上裱著的六福窗花,幽幽說了句無關痛癢的話:“這雪下得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呢。”
後宮平靜,而朝政,亦是有條不紊的。有了汝南王的先例,玄凌對此次平難的有功之臣頗為小心,並未授予太多是實權,只是多與金帛。對於入宮侍奉的功臣之女,沒有很快晉封,亦不寵愛得過分。
我細心留意之下,福貴人隨和,瑞貴人恬淡,四位貴人內裡明爭暗鬥,亦是自顧及不暇。槿汐曾在無人處問我,是否要收服一二為己所用,我笑笑道:“讓她們內鬥去吧,待到只剩強者之時,我再觀其情勢擇人用之。”
槿汐會意,“祺貴人孃家與娘娘家即將結親,若到萬不得已時,奴婢可想方解她困境。”
我點頭:“如今她如魚得水,咱們就先不要插手。”
新人之中,瑞貴人洛氏漸得恩寵,與祺貴人有平分春色之像。我在落雪那一日,在太液池邊遇見了她。
彼時湖邊風冷,並不多人經過,我從太后處請安回來,便自湖邊抄了近路回宮。見她攜了侍女自湖上小舟中上岸,不由納罕,吩咐人止了腳步。
雪花未停,落入水中綿綿無聲,天地間空曠而冷清,她穿一件雪白的織錦皮毛斗篷,更似化在了雪中一般,只露出一張清麗的臉龐,盈然而立。
我問她:“瑞妹妹不冷麼?大雪天的。”
她只澹然施了一禮,靜聲道:“大雪天的才幹淨。”
“乾淨?”她的態度不卑不亢,並非因我是寵妃而刻意討好諂媚,我心下倒喜歡。
她淡淡瞧我一眼,微微而笑,又似未笑:“娘娘覺得這宮裡很乾淨麼?惟有下雪遮蓋了一切,才幹淨些。”
我不防她這樣說話,隨即溫和笑了,“妹妹以為遮蓋了就乾淨了麼?心若無塵,什麼都是潔淨的,心若遍佈塵埃,本身就在骯髒之中。何況真正的潔淨本是不需掩蓋的。”
風吹起她的斗篷,露出一彎天水碧的裙角,斗篷上的衣帶微微飄舞,更襯得她宛如碧潭春水邊一朵雅潔的水仙,明淨而芬芳。
她的眼神微有亮色,向我福氣一福道:“嬪妾受教。但若墮塵埃,寧可枝頭抱殘而死。”我望著她澄靜無波的眼神,自己倒先自慚形穢了。
二月二“龍抬頭”那日,天似乎有要放晴的跡象。玄凌在皇后宮中,亦召了我和陵容去陪著說話。
我到的晚,早有知趣的宮女挑起了簾子讓我進去,只覺得殿中的暖氣“轟”一聲湧上臉來,熱熱的舒服。玄凌他們都已在了,正圍著火爐敲了小核桃吃著說話。
陵容見我來了,笑嘻嘻道:“姐姐來得晚,罰你剝了核桃肉,不許自己吃。”
我搓著手,笑道:“外頭這樣冷,本來用了個手爐,誰知道走到半路就涼了,就去換一個,誰知就耽擱了。”
玄凌喚我走近,握一握我的手,憐惜道:“果真手冷冰冰的,快暖一暖再吃東西。”
皇后溫和地笑:“是啊,要不然冷冷地吃下去,腸胃沒暖過來反倒要不舒服。”
我忙忙謝了恩,方在玄凌下首的小杌子上坐了。
天南海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