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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節,我們穿得都輕薄,隔著衣衫的體溫,便更是感受得真切而踏實。

庭院中花開無數,含紅吐翠,當真是春深如海。良久,他才放開了我,輕手拭去我面頰上猶自未乾透的淚跡,道:“好端端的怎麼反而傷心了。”

我“噗嗤”一笑,抹了抹眼睛,俏皮道:“好些日子沒下雨了。怕四郎忘了‘梨花帶雨’是什麼樣子,特地給四郎看看。”

他仔細端詳我,道:“當真是如梨花,太簡約清素了。”

我對著銅鏡中一瞧,便取了桃花胭脂再掃上一層,紅暈似曉霞將散。再在髻後挽上一把鎏金嵌南珠梳子,珠光如流水。他卻反手摺了一朵晶瑩紅潤的並蒂海棠別在髻邊,澹澹而笑:“寶髻偏宜宮樣,蓮臉嫩,體紅香。眉黛不須張敞畫,天教入鬢長。”②

我溫柔睇他一眼,半是笑半是嗔,宛轉介面吟誦下去:“莫倚傾國貌,嫁取個有情郎。彼此當年少,莫負好時光。”②

他滿面皆是春色笑影,愈發顯得神姿高徹,指著我髻上的並蒂海棠,道:“朕與嬛嬛正當年少好時光,便如此花共生共發。”

不知是春晨的涼意還是我心底的涼意,看著髮間雙生而開的並蒂海棠,彷彿那熱鬧與情意只是海棠的,只寄居在我的青絲之上。與我,與他,畢竟是無關的。

更何況,彼此年少的好時光,我空負美貌。而他,可算是我的有情郎麼?

我心下微微黯然,我與玄凌,又怎是雙生並蒂的?後宮的女子皆如花,而他這一雙摺花的手,便是予取予求,恣意縱興。終究,還是不能、亦不敢相信。只是在鏡中窺見他興致勃勃的神色,卻也不忍拂逆,只微微含了笑不作一詞。

春光如精工繡作的雲錦漫天鋪開。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他的情濃於眉山目水處相映,當真是動了心意。

他在我耳邊道:“許久不聞嬛嬛的琴聲了。”

我側首灩灩婉然一笑,道:“便以此首《好時光》作一曲新歌罷。”

這一日的下午,玄凌一離開,我便匆匆去往眉莊的存菊堂。

此時午日正中,風和日麗,疏影斜斜。存菊堂中靜無一人,唯見採月一人臥在堂外的庭院的橫榻上,拿了把羽扇半覆在臉上打著盹兒。我見她睡得香,也不忍吵醒他,徑自穿花分柳走了進去。

一時走到窗下,隱隱聞得有人語,依稀是溫實初的聲音,倒也不好擅自進去。又怕採月醒了乍然見了我要叫喚,於是便擇了棵濃密的樹暫避。

我站在紗窗外,隱隱聽得屋內溫實初道:“小主多痰是因為有些體氣燥熱,該吃些雪梨潤一潤也好,要不鴨梨也是好的,拿冰糖燉一燉吃,倒比藥好。終究是藥三分毒,固本培元之道還是在於養生。”

幽幽一聲嘆息,眉莊的聲音裡竟有些幽怨,“梨同分離。已經在這個不得見人的去處了,你還要我吃梨?誰要梨呢?寧可這樣讓它體氣燥熱好了。”

風寂靜,花飛也是無聲。裡頭默默許久,溫實初方道:“這話就像是在賭氣了。那微臣給小主寫個方子,小主按藥服用也好。”

良久,彷彿是眉莊發出一聲幽息的長嘆,恍惚得像是午睡時偶爾的一個浮夢。

庭院中寂寂無人,我只身站在一棵垂地楊柳後,不覺痴痴站住。

淺金的春光自稀疏的枝椏間輕瀉如水,在光滑的鵝卵石上投下一片斑斑駁駁的支離破碎。屋裡一片寂靜,春風掠過身後的一株老梨樹,花朵落地,發出輕微的“撲嗒”“撲嗒”的聲響。這個尋常的午後,我忽然被這樣幾句再尋常不過的對話打動,不知為何,心裡這樣痴痴惘惘,再邁不動一步。

片刻,裡頭有人站起桌椅響動之聲,我不願當著眉莊的面與溫實初碰面,更怕溫實初看我的那種目光,忙悄聲避到了堂外一片花木蔥蘢之後。只見眉莊親自送了溫實初出來,採月也跟在身後,仍是睡眼惺忪的樣子,只是強打著精神。

眉莊站在垂花門前,微微笑道:“溫大人今日走得匆忙,怎不再坐坐喝一杯茶再走。”

溫實初用力作了一揖,唯唯道:“有勞小主舉動玉步了。只是貴嬪娘娘的藥還在煨著,怕小內監們不仔細看著,過了時辰就失了藥性。”

眉莊眼色微微一滯,復又笑道:“欣貴嬪撫育帝姬辛勞,她的藥的確是要上心的。”

溫實初諾諾,道:“小主會錯意了。是莞貴嬪的‘神仙玉女粉’,那些小內監粗手笨腳的,怕是要弄壞,少不得微臣要去看著。”

眉莊臉色一冷,笑道:“我道是誰呢?原是我的莞妹妹。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