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這個吧。”
“那你……”下意識問了半句,後半句就藏在像是寵像是無奈的嘆息中了,把被子重新塞給晉閏生,他輕聲重新做著安排,“我蓋你平時蓋的被子,你蓋這個新的,就這麼定了。”
“那你不冷麼……”
“你睡的是火炕,又不是地鋪,哪兒來的冷啊。”
“哦……那,他呢?”雖說不情願,可還是指了指那個悶聲坐著不動彈的小孩兒。
秦青的回答很簡單。
“和你一被窩就好了。”
晉小四半天沒說出半個字兒來。
他張著嘴嘗試了好幾次,還是找不到能說出口的詞句。想拒絕,又估計五哥一定會說那孩子穿得太少,不蓋厚被子會凍壞,想答應,可……讓一個陌生的小子共處一室還不夠,還要和他分享熱被窩?!和這個半刻前還在房頂上亮出匕首來十足一副行刺模樣的小子,分享自己母親熬夜趕製出來的新被子?!
不行,這太悲慘了。
感覺自己就像是在被迫選擇死法兒似的,終於決定寧被砍頭不受千刀萬剮的晉小四,還是更改了他那秦五哥的決策。
“算了,五哥,咱倆蓋我那床被子。這個……就都給他蓋著吧。”儘可能不讓自己哭喪著臉,比那小孩兒也大不了太多的大孩子洩氣的走過去,把嶄新的鬆軟的棉被放到炕上,“得~就當我添了個乾弟弟~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明明就是耿耿於懷,倒拽起文來了。”忍不住笑出來,秦青也走到炕邊,把另一頭疊得整整齊齊的晉閏生的被子開啟,而後看向那已經明顯緊張起來的陶承,“時候不早了,先睡吧,有什麼話都等天亮了再說。……陶承,不管你心裡怎麼打算,就當是看在你我曾有過一面之交的份兒上,哪怕就只是今兒晚上,你就暫且把到這兒來的目的放在腦後,先踏踏實實合上眼睡個安穩覺吧。我既然把你留下,閏生既然給你療傷,就不會有害你之心。作為回報……我相信,你也不會半夜加害我們的。你是知道良心幾斤幾兩沉的,這一點……我沒說錯吧。”
第二十五章
他沒說錯。
那一整夜太平無事。
只是,沒有誰安眠。
秦青話說得容易,也句句在理,可是輪到自己,卻很難睡著,他並非擔心會在入夢之後被什麼暗器弄死,他相信那孩子不會再下手了,更何況,晉閏生就睡在他旁邊,隔著他和陶承,也就更讓人踏實下來。他思慮到睡不著的,是這孩子的動機。
怎麼就莫名其妙成了跟蹤行兇的角色了呢?為錢?為生計?一個寧可光明正大行乞,也不私自留下一杆路人遺落的毛筆的孩子,會因為錢下殺手?當初那杆毛筆可是父親轉交給他的,真正的毛筆中的名貴品種。
“先生,這麼好的筆,莫要再丟了。”這是當時那孩子說的話,就是這一句聽上去頗為識貨的話,讓秦青驚異之餘不禁問了對方的名字。
遲疑了一下,孩子給了一個更令他驚異的回答:“……陶承。五柳先生的‘陶’,承前啟後的‘承’。”
“你……念過書?”連陶淵明和成語都張口就來,這可絕不是一般的小小乞丐。
“……嗯。”這次,沒有了更多的言語,臉上滿是塵土的孩子看著秦青,只是點了一下頭,便轉身快步走開了。
還有一群學生等著他的年輕的教書匠,並沒有攔住那孩子的去路,他就記得,那個穿著襤褸的背影瘦得可憐,而在那背影轉過身去之前,看著他的,始終是一雙清澈的眼。
清澈的,乾淨的,不帶有絲毫貪婪和汙濁的眼,也許透著悲哀和無助,但卻沒有一丁點世俗之氣。
這樣的孩子,究竟如何成了乞丐的呢?
他始終不知道。
和自己父親提起時,老師爺的猜測他一直很是贊同,這孩子必定是出自有教養的書香門第,貧賤不改其志,你可以餓死他,但休想用什麼收買他。
那孩子,就給他這種感覺。
然後,一過這些年,都忘了何時就從夾道口消失了的陶承,竟然如此出乎意料的自己尋上門來了。這莫不就是所謂的命?
又讓命耍弄了啊……
秦青一聲嘆息,旁邊的晉閏生動了動,被窩裡那結實的臂膀貼了過來,帶著細微繭子的手攥住了他的指尖。
“睡吧,放心。”和兒時完全不同的低沉嗓音輕輕迴盪在耳際,讓人一陣無形的顫慄,卻又很快踏實下來。
回應一樣的握住了對方的手,秦青沉默著靠近了那